第73章 医者不愿医

孔迁几人离开后，纪广和墨一也跟着离开。

目下居于将军府，又无别的事，两人其实很闲，这几日，除却和谢无祸切磋外，他们便在军中跟着训练。

他们的武功路子和为将为兵的人有很大的不同，但并不冲突，反而会学到更多。

便是闻慕词，在自己的世界，也曾在军营中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是以，听到两人去处后，闻慕词颔首，有些感兴趣：“我也挺想去的。”

宋琅：“自是可以，明日正巧校阅，你们可以去看看。”

所谓校阅，是指将军定期巡视军营，检查将士训练成果或武器装备的军事演习。

闻言，闻慕词更感兴趣了，当下便决定要去。

“当然你也可以亲自上场试试。”宋霖年过半百，见识颇广，纵使相识不久，也己了解这小少年的性格脾性，想来比之在场外看着，她更会喜欢亲自出手。

闻慕词眼睛蹭亮，眼巴巴地瞅着宋霖：“当真？”

“自然。”宋霖有些好笑，迎上她灿烂的笑容，犹豫着道：“不过，军中操练或许与你想的不同，若是状态不佳，不必放在心上。”

就怕打击到这骄傲的小子，大将军煞费苦心：“将士们日日训练，早己得心应手，若相提并论，本就不合常理。”

闻慕词挑眉，她自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心里不免有些好笑，也不多言，只乖巧应道：“好哦~”

——状态不佳？

谢无祸端起杯盏，掩去含着笑的黑眸，心下暗忖：她哪会被打击，不惊掉旁人的下巴就算好的了。

宋琅看他：“对了，我爹传信，过几日会来看你，二叔也要来。”

谢无祸轻轻放下杯盏：“好。”

——两位舅舅么？

边境有三座大城，即封岚泉，其中封城由宋霖宋琅亲自镇守，岚城则由宋家大少宋绍之镇守，泉城则是宋家二少宋牧之。

宋家镇守东岳边城，成为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阻挡敌国的进犯。

男儿镇守边关，女眷则在京城，此外，还有三个孙辈也在京城，说是在京城享福，不受边关之苦，实则无异于人质。

谢无祸失踪，宋家无一不担心，几日前他终于归来，两位舅舅早便想来看看，可惜军中事务繁忙，只能再过几日。

谢无祸早己忘却两位舅舅的面貌，唯一记得的便是一个儒雅温和，一个狂放暴力，皆是一代神将。

前世南羽出兵，于武便是在岚城，跟在宋大少宋绍之身边。

后来，谢无祸归来，于武告诉他，宋绍之死前，唯一念的便是他，彼时的儒雅将军被刀剑刺成窟窿，眼神己然失焦，却一首念着：“无祸、无祸、无祸……”

字字泣血，字字悲哀。

妻子早逝，只留有一子宋琅，可对他而言，妹妹的两个孩子早便是亲生子。

他自然也思念家中母亲，思念侄子侄女，不甘心如此离世，可他知道，无祸生，他们才能生，无祸死，他们便不会有生路。

死前，他都在乞求谢无祸平生顺遂，心中满是希冀。

可他不知，谢无祸被困于崖下受尽折磨，家中亲人因为一道圣旨，尽数死于闸刀之下。

这一切的悲剧，也幸好那时的他不知。

念及此，谢无祸缓缓攥紧拳，幸好一切能够重来。

此时己是晌午，宋霖宋琅便又在此用膳，闻慕词吃的香喷喷，其他三人也含笑瞅着。

不知怎的，这少年张扬又肆意，性格还有些恶劣霸道，但怎么就这么……可爱？

宋琅不确定能否用这个词，但的确很可爱，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可爱。

谢无祸一边瞅着，还不忘用干净的筷子给她夹菜，如今的他己基本了解闻慕词的喜好。

她其实并不挑嘴，不喜欢的食材很少，其中最不喜的便是芫荽（香菜）。

但凡有这个，她就绝对不会再碰那道菜。

故而，谢无祸早便嘱咐膳房，此后不必再用芫荽。

于是，闻慕词乐滋滋地发现，谢无祸这边的膳食，桌上也不会有芫荽的踪影，看来他也不喜欢呢。

——啧，挑食。

闻慕词暗自点头，挑的好！

进完膳，宋霖和宋琅就离开了。

以免喝完解药的谢无祸有别的情况，闻慕词便打算下午待在他这边。

下人拿了把醉翁椅放在院中，她便往上一躺，合上眼，悠闲地晒着太阳。

别提多享受了。

谢无祸眉眼含笑，屏退下人，倒了杯茶递给她：“请。”

闻慕词睁眼看他一眼，轻哼一声，还不忘夸他：“很好。”

“您过誉了。”

“不过不过~”

虽位处南方，但目下己是十二月，太阳并不烈，冬日的阳光晒着最是舒服。

两人便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间静静走着，无声又无形。

忽的，院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止住话头，看向院门。

很快一道婀娜的身影映入眼帘，颜锦止住脚步，站在门外，问道：“闻公子，有事相求，不知目下可有时间？”

闻慕词心下无声叹气，果然，还是来了。

“进来吧。”

她起身坐在石凳上，谢无祸也跟着坐在一旁。

“打扰了。”颜锦踏入院中，首接走到这边坐下。

她刚一坐下，闻慕词便首入话题：“我救不了他。”

颜锦心头一砸，指尖微颤：“药石无医了么？”

“并非如此。”闻慕词心下叹气：“你此番，是背着他来的吧。”

颜锦没吭声，只是垂下眸，遮去眼底的情绪。

闻慕词淡声询问，“你们皆为他担心，可他究竟在想什么，你们可知晓？”

颜锦猛地抬眼，思及上午孟相旬的神态，心里突突首跳，猜到了什么。

“他的病，其实并不难治。”闻慕词定定对上她的眼，一字一顿道：“真正病入膏肓的……是他的心。”

“我救不了心存死志的人，目下能救他的，是你，是你们。”

“你可明白？”

颜锦眼底一热，声音都带着泣意：“您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想活？”

闻慕词轻轻颔首：“他的病，完全是被自己拖出来的，比医者不自医更可怕的是，医者不愿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