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非他人

初次接触，她便发现孟相旬此人非常奇怪。

行医常说“望闻问切”，即，望气色听声息问症状摸脉象，一般而言，观气色看出的，会同脉象与症状相似，即使并非一模一样，也会大体一致。

可孟相旬此人，面色苍白嘴唇惨白，气血亏空，己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之状，所以，她最初也以为这人会同原著一样，身患不治之症，遗憾离世。

可后来，连灼惹孟相旬生气，让他咳嗽不止，闻慕词只好点他穴位，止住病态，可就是这一举动，让她发现异样。

虽然穴道不如脉象清晰，但也能明显感觉出不对劲。

怎么说呢，根本就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所以，这人病重是真，但远远不及要命的程度。

纵使目下，身子确实不好，但也完全是被自己拖出来的，若早些治疗，他自己便能完全医治。

根本不存在原著中遗憾离世的结局。

这一小会，颜锦明白了所有，攥紧拳，几乎全身都在发抖，又气又恨又无奈。

“离开吧。”闻慕词语气淡淡：“等他确实想活时，再来找我。”

颜锦站起身，抱拳行礼，深深地看着她：“多谢公子相助，颜锦感激不尽。”

闻慕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懒洋洋地挥了挥。

自她道出真相后，谢无祸便陷入沉默。

是的，前世所有人都以为孟相旬身患不治之症，遗憾离世，他们不如他医术高超，自是他说什么，旁人便信什么。

就算找旁的大夫，其医术不如孟相旬，看不出他的异样也很正常。

谁能想到呢，正主不想活，其他人倒为他心痛，为他遗憾。

——原来是和自己一样，决绝赴死，自尽而亡。

谢无祸静静地看着闻慕词，见她面色冷淡，似是不悦。

沉默半晌，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沉寂：“你不喜么？”

“嗯？”闻慕词疑惑看他：“什么？”

“不喜这种做法，不喜一心求死的人。”

闻慕词一怔，想到了原著结局。

他的眸子很黑，并不明亮，宛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虽然早知这个世界与原著不同，闻慕词不由得还是心头微惊，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一刻，眼前人与其说是十七岁的少年谢无祸，倒更像是原著中己然绝望麻木的阴鸷帝王。

她没有看过结局，可系统一句，从星楼一跃而下，自尽而亡，还是令她难以接受。

闻慕词移开视线，静静瞅着颜锦离开的方向，手依旧托着下巴。

“并不。”

谢无祸一愣，凝视着她的侧颜。

闻慕词笑着转头：“没有不喜。”

“我非他人，远不知他所经历的一切，人人皆知性命宝贵，可当他决定放弃生命时，又受了多少折磨与绝望呢？”

“皆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同理，我非他人，无权多言其生死，更无法置评此举对错。”

“作为旁观者，我只是遗憾，只是心疼，只是不甘。”

谢无祸瞳孔骤缩，这一字一句好似一把锥子，一下又一下地捶进心口，不疼但无法忽视，令他呼吸几近停滞。

“不过呢。”闻慕词又笑了笑：“人都是自私的。”

“若我所在意的人一心向死，那我会自私地用尽一切办法留下他，威逼利诱，苦声哀求。”

“世道所致，并非万物皆美好，但我会让他入目皆是美好。”

闻慕词失笑一声，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他：“所以……我赌孟相旬会活。”

“你要跟么？”她像个小财迷一样眼眸灿亮，想了想，又用力摇脑袋：“不行，不能跟，你赌不活吧，输了给我银子！”

这人说了一大堆不得了的话，落尾却又是这么不着调。

闻慕词笑得甜滋滋，谢无祸却定定地看着她，不笑不言，就那般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闻慕词。”

谢无祸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令她有些疑惑：“？”

“你……”谢无祸吐出一个字，剩下的却说不出口。

闻慕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拧眉：“傻了？”

谢无祸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微重，牢牢扣在手心。

闻慕词敛去几分玩笑，眸色微深。

——这个话题怎会让他这般动容，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谢无祸：“我不会寻死。”

“我的眼前皆是美好，所以……我不会寻死。”谢无祸嘴角微扬，黑眸弯弯：“你不必担心。”

闻慕词一愣，半晌失笑一声。

是了，她那一番话，是站在原著结局的基础上，暗戳戳地劝慰谢无祸，想告诉他，纵使未来会有万般困难险阻，也不能产生旁的念头。

自己会一首陪着他。

想来，他虽不知她为何会担心这些，但却知道此举的善意，所以才会有这般反应。

系统那邪物自诩高级，也说了谢无祸没问题，应当自己多虑了。

“从龙功……”谢无祸一字一顿道：“只有一首陪着才会有，你可知晓？”

闻慕词嗯嗯点头：“自然。”

谢无祸嘴角微扬，放开她的手：“好。”

笑容恢复成以往模样，再没了方才的失态。

闻慕词指尖微捻，想到他方才所言“不会寻死”，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原著结局，他为何会寻死？

谢无祸受了那么多折磨，一时想不开绝望自尽，也是合理。

但是，有一个问题——为何是称帝后第三年？

这个时间其实很不对劲。

新帝登基，百废俱兴，更别提谢无祸一统天下，有太多太多的政务需要处理。

政权的搭建与完善，制度的修整与适应，经济的休养与复苏，文化的整合与推行。

说白了，这一系列的事，仅仅三年根本不可能完成。

作为皇帝，谢无祸无疑是主心骨，他一死，天下定会大乱，战乱烽火再起，百姓流离失所。

——这绝不是他所要的。

所以，他究竟为何能那般决绝，那般放心地离开？

除非……这也是一场局，他用自己的死做了一场局。

可又能做什么局呢？

啧，闻慕词有些烦躁，怎么就没把结局看完呢？

看完再穿越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