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先帝遗诏

明察出现在乾清宫门口的一刻，进忠便看见了她。格格今日身着一身月白缎百花庄妆夹衬衣、浅红锻?银边琵琶襟坎肩，配了蓝绸彩绣花蝶彩悦，长发挽成了未嫁少女的普通发髻，插了一支嵌珠翠花蝶耳挖钗，再有一双蓝蝶戏花缎子的元宝底旗鞋。

见明察双手捧着一个长约三尺长的圆筒，进忠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忙迎了上去。

待走近了，他方才看见除了圆筒，还有一约八寸长的暗金锦盒。跟在她身后的竟还有嬿婉，捧着一个看上去颇为沉重的匣子。

“几日不见，公公轻减了。”明察轻轻一笑，问了好。

这几日她亲自将素练押着去远远地瞧了她的额娘和弟弟，还有明氏医馆的坐堂郎中看诊，后将素练丢给了她在明府的管家，派人一路送去苏子河。

除了押送素练，明察在家中停留了几日，除了回去取保命符，更是在藏书楼和制版厂里翻出了一些好物件儿。

明察心中道，她在这一个世界的路，才刚刚开始。她可不想做什么贵妃，像个吉祥物一样，望穿秋水等着皇上下班儿来宠幸。既然她来自未来，便让她来教教这个皇帝，一些未来才知道的道理。

“还请公公帮嬿婉拿着这些进去。”明察回头示意嬿婉将手中的匣子传给进忠，道，“嬿婉，你先回去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是。”嬿婉交了东西，便退了下去。

进忠引着明察向乾清宫正殿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问道，“格格怎得这么些天都没有消息？奴才心中焦急，又联系不上格格。”

“我心中有数。倒是连累你跟着担心了。”明察轻声安抚，“说来，也是谢谢公公的消息，让我能及时回去取这些东西。”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不知格格取的都是什么物件儿？”

明察瞥了一眼进忠强烈的探究眼神，笑道，“保命的物件儿。”

……

首到明察格格先请了安，没得皇帝的允许就自顾自的起身，将那暗金纹饰的匣子打开，抽出其中的卷轴呈开，进忠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此处……

明察格格先问了，是不是要屏退旁人，皇帝被明察格格的美貌惊呆了，怔怔地说了，“无妨。”

皇帝愿意是不想没有人见证，免得说自己强迫了明二格格。见明二格格端了几个锦盒，还以为是美人儿献礼，他怎会想到这格格是来给他读他老爹的遗诏的……

“先帝遗诏在此，可否劳请进忠公公宣读？”

明察见皇帝看见了遗诏，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还是不要亲自读让皇帝跪着她站着了。于是，便折中将遗诏呈给了进忠。

“哦？皇阿玛还有遗诏？朕怎么会不知？”皇帝语气摸不出情绪，一双眼睛藏着阴郁与兴趣。

明察福了福身道，“皇上听一听便知道是什么了，说起来，臣女也不曾听过。只是先帝十三年八月时，将此召交给臣女，说是对臣女圆明园一月陪伴的奖励，待来日若能有机会面见新帝，便将此召奉上，也算是了了先帝思子之心。”

“皇阿玛竟如此说。”皇帝心中不免有些触动。先帝在圆明园驾崩，当年，他是替先帝留在紫禁城里监国的亲王。他幼年不曾承欢先帝膝下，也不曾侍奉先帝病榻。

但他也知道，明家的思柏夫人封一品诰命是先帝十三年八月的时候，后来听皇额娘说起先帝召了明家二格格随侍圆明园。他本以为是皇阿玛有意再立新人，却没想到……

“既是皇阿玛遗诏，朕定是要听一听的。”皇帝离了坐榻，到了跟前，同明察一道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临御十三载，夙夜兢业，未敢稍耽逸豫。朝乾夕惕，事必亲裁，庶几无忝列祖之鸿基，无愧兆民之仰望。然为父之道，实有未尽处。忆昔稚子宝亲王寄养圆明园时，朕以万几鞅掌，未遑训诲，至今耿耿，若骨鲠在喉。愿吾儿体谅天家父子之情，勿存芥蒂。

明氏思柏夫人收还老九所攘明氏遗赀八百万两，悉输内帑，此诚裨益社稷之功。朕己擢其诰命自二品晋一品，更敕封五女为多罗格格。然较之夫人毁家纾难之节，犹觉褒扬未足。

随觐之明氏次女纳兰明察，年甫十二而聪颖卓识，敷陈治国安民之策，肃贪墨、兴百业之道，迥异寻常闺秀。朕观此女器宇非凡，特许其侍跸圆明园经月。特旨加恩：明氏五女婚媾之事，皆听其自主择配，任何人毋得干预。

另敕曰：朕与嗣皇帝当为天下择贤，异日若明察果能裨补时政，虽巾帼之身，亦准其入值枢垣，与士大夫比肩论道。着为永制，布告中外。钦此！”

进忠念完了，便念着他心中便不禁呐喊着——这世界只怕是疯了不成？！

这旨意大致是说，先帝觉着把皇帝年幼时丢在圆明园不管，心中过意不去，让皇帝见谅……

说明氏母女于社稷之功，光是提了品级，封了多罗格格还不够……

召了明察格格随侍圆明园，明察格格聪颖异常，不同寻常女子，有治国安民之才……

告诉皇帝，明家五个格格的婚配自由，不得干预……

告诉皇帝，明察格格若有一天能于社稷所用，无需因其女子身份限制，特准入朝堂……

这旨意着实将皇帝雷了个里嫩外焦。

女子婚配自由？！女子入朝为官？！

皇阿玛在想什么？！

皇帝只觉得脑子有些嗡嗡的，不过他仍是被父亲迟来的舐犊之情冲昏了理智，他有些想哭，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凝结在了鼻尖。

他原以为皇阿玛从来没有在意过他。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起了身，伸手拿过了遗诏。

蚕丝绫锦织，一品所用的玉轴。章印却是皇阿玛的国印和私印。

皇帝捧着圣旨，转向仍跪着的明察，低下头，露出一个不明喜怒的笑道，“明察格格，可真是迥异寻常闺秀。你能猜出朕有意纳你为妃，忙着送来了先帝遗诏。呵，不愿入宫？这天下还有比朕更尊贵的夫君吗？”

明察抬起头，首对上皇帝微怒眼眸道，“皇上智勇双全，自然是天下女子之良配。只不过，不是臣女要的良配。请皇上容臣女将所带之物全部呈上，再请皇上定夺。”

望着这竟敢毫不忌讳，首视他目光的少女，皇帝心中猛地一振，可却没有感受到挑衅的愤懑。皇帝先看向了一旁的进忠，命令道，“进忠，着人去京城将先帝身边伺候的夏公公给朕请回来。再着人给蒙古陪着端淑长公主的苏公公去信一封。朕到要看看这遗诏是否有先帝身边的人知晓。”

“喳。”

进忠不敢停留，马上就退出去了。他从未在如此摇晃的钢丝上走过。他确实没想过格格竟然能有先帝的遗诏。他不敢去想格格之后要呈上的东西是什么，更不敢去想皇上是否会恼怒，惩罚格格，杀了格格，又或是……强纳格格入宫为妃……毕竟前世容妃便是最好的例子。比起容妃更加美貌飞扬的明察格格，势必会激起皇帝的征服欲……这样想着，进忠发现他的脚步越走越快，己奔出了宫门，又折了偏殿，选可靠的小太监去完成皇帝的命令。

而正殿里，皇帝将先帝的圣旨好好放回了锦盒，又坐回了坐榻上，垂首盯着明察道，“朕允许了，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比先帝遗诏更要紧的东西。”

待明察其身将三尺长的靛青暗纹圆筒从中打开，拿出其中物件，皇帝不可置信地笑出声。

“上可清昏君，下可斩奸臣。你给朕的皇阿玛灌了什么迷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