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新手关卡

入职第西十天晚上八点，林疏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俄罗斯客户，这是她转正的最后机会。拿下这单提成加上工资，就能搬出六人间的青年旅社。

空调呼呼吹着冷风，但她后背不停冒汗。视频那头的大胡子客户Dmitry突然敲了敲样品："Su这个刺绣是机器做的？"

"纯手工，每平方厘米32针。"林疏把培训笔记摊在桌上，"苏州老师傅要绣三天。"她手心在桌下擦着裤缝，上周背面料参数到凌晨两点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半小时后客户终于点头："合同发来，明天付定金。"林疏连喝三口水才压住欢呼，反复检查五遍报价单，冲去敲周楷办公室："师父，Dmitry的合同您看看？"

周楷逐行扫过条款："行。"，签字笔划出利落的弧度。林疏攥着签好的合同小跑回工位，五千美金的订单提成加下个月工资，够她租个带窗户的单间。

"林妹妹加班呢？"徐易之晃进来，赛车服领口蹭着半枚口红印。他指尖转着车钥匙："带你去兜风？恒隆新到了限量款包包。"

林疏把水杯往右挪了挪："我要给客户发合同。"

"伺候老头子多没劲。"他忽然俯身贴近，"等会有赛车局，带你体验速度与激情呀……"

"徐总监。"周楷抱着文件出现在门口，"徐总问你米兰展宣传方案做好没。"

徐易之撇嘴往外走，林疏迅速把签好的合同扫描发给了Dmitry。

下班时周楷发来消息：明早陪我去七浦路验货。

她看着办公楼外，灯火通明的陆家嘴，第一次觉得大上海的夜景很美。

翌日林疏正在帮程玲核对色号，手机震动的瞬间，邮箱收到了Dmitry水单截图，财务部同时发来确认邮件。她死死掐住虎口才没在办公室喊出声，下午收到了人事发的转正通知——基本工资涨到八千。

"请客请客！"，程玲晃着她胳膊，"Su姐首单就五千美金！"张鹏辉从隔板探头："咱们组新纪录啊！"

周楷的文件夹轻敲在隔断上："三点出发验货。"他扫过林疏发红的眼眶，"把湿度对照表带上。"

七浦路市场人潮汹涌，周楷突然停在A区23铺："这次你主验。"

林疏攥紧卷尺，想起青旅床头的笔记：

1. 灯芯绒要逆着纹理量

2. 摇粒绒克重误差±5%

3. ......

"老板，先验灯芯绒。"她学着周楷的姿势半蹲，布料刚上手就皱眉："这经纬密度不对。"

福建口音的老板擦着汗笑："小姑娘新来的吧？我们可是老供货商……"

"去年三月给你们供过亚麻。"周楷突然开口，"缩水率超标被扣过两万定金。"

林疏趁机掀开第二匹布："摇粒绒表面有结块。"紫外线手电扫过，霉斑在暗处现形。老板脸色煞白："这批货可以打折..."

"按合同扣30%。"周楷在验货单划叉，"小林去核对码单。"

周楷和林疏回公司时又在地下车库遇上了徐易之，他摇下车窗扔出个Gucci纸袋："林妹妹升职了！庆贺礼物！"

纸袋里是条苏绣丝巾，牡丹纹样针脚细密，水洗标却缝得歪歪扭扭。林疏正疑惑，周楷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上个月徐总监把样衣和私服送去干洗店混洗，报废了二十件高定。"

林疏突然注意到丝巾角落绣着夜店Logo——这分明是某家俱乐部的促销赠品。

徐易之的跑车早己绝尘而去，副驾驶姑娘的还是之前戴渔夫帽的那位 。

"上车。"周楷把空调调高两度，"明天你去盯绣娘补标，就当练手。"

林疏摸着凹凸不平的绣线，想起上周末在仓库看到的情景：徐易之把客户样衣当赛车围巾，在办公室玩漂移游戏。那时她只觉得荒唐，现在突然品出点悲哀——有些人天生就不用懂什么叫珍惜，一件合格品要熬多少夜才能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