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新人校准

晨会刚散，周楷就夹着文件夹往电梯走：“实习生都去车库集合。”林疏抱着笔记本跟到商务车旁，发现后座己经坐了两个实习生——戴着圆框眼镜的程玲和总爱抓头发的张鹏辉。

"小林坐前面。"周楷把文件扔在副驾驶座上，"路上把CMT报价表核对一遍。"

林疏刚打开笔记本电脑，后座的程玲突然趴到椅背上："快看群里的厂区照片！松江仓库比咱们总部大三倍！"

车开上高架时，张鹏辉正用手机查面料知识，突然哀嚎：“这府绸和牛津布区别在哪啊？”林疏从后视镜瞥见他抓耳挠腮，默默把昨晚整理的对比表发到实习群。

"Su你这是作弊啊！"程玲晃着手机惊呼，"你该不会通宵了吧？"林疏握紧烫金的验货单："上周把府绸和棉麻搞混，被客户投诉过。"

到了工厂办公室，销售总监何珠抱着文件迎上来，质检组长杨南海的对讲机滋滋响个不停。周楷抬手看表："十一点零七分，开始验B12批次。"他绕过何珠伸出的手，首接抓起桌上的验货单。

何珠描画精致的眉梢跳了跳，目光扫过林疏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周经理带的新人倒是认真。"

杨南海趁机把一叠报告塞给林疏："小姑娘帮忙算算扣分量？"

周楷打开工具包："都过来学亚麻验收。"他蹲在货架前量完布料，突然扭头问："今天湿度多少？"

"天气预报显示65%。"她翻出手机里的湿度对照表，"您上周培训时说超过60%要减0.3%的缩水量。"

周楷难得点头，旁边杨南海眼睛一亮："这徒弟带的值！"

周楷又拿出带刻度的放大镜贴在布料上："经纬线歪斜超3%就得降级。"

林疏赶紧在笔记里标注重点。突然听到周楷说："湿度计。"

林疏立刻递上，看到数字跳到68%："要加0.35%补偿？"

"错。"周楷用笔尖敲着单子，"雨雪天要额外加0.2%。"，说着把放大镜塞给她："检查C12批次的颜色。"

林疏学着调整角度，发现牛仔布泛着紫光。杨南海急得冒汗："这……这肯定是灯光问题！"

"拉开帘子。"周楷掀开仓库遮雨布，阴天光线照进来，那抹紫色变成均匀的做旧效果。

何珠抱着胳膊笑："周经理还是这么会吓唬人。"

林疏蹲在货架间整理数据时，周楷突然问："知道为什么先验亚麻？"

"因为对湿度敏感？"

"验完亚麻的湿度刚好适合验真丝。"他摘下手套，"去年徐易之嫌仓库太闷，把空调开到16度，英国客户的亚麻订单全泡汤了，Harding先生气得将亚麻围巾全改成深圳供货。"

杨南海插话："当时合格的布料上生产线缩水8%，客户骂我们比台风还不靠谱。"

周楷转头对实习生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是有人改了温控程序。"

林疏看懂了周楷教她的第一课：在上海滩的服装江湖，比台风更可怕的永远是人心。

此时工厂老板赵端着紫砂壶踱过来，热气在林疏本子上晕开墨迹："小姑娘够仔细，不像徐少爷上次雨天验蕾丝，报废二十多公斤。"

林疏笔尖顿了顿，周楷己经掀开新布料："这是三醋酸，强光下会变色。"他突然抖开整匹布，光线从棚顶漏进来，墨绿色布料顿时泛起七彩光泽。

"要这样验。"老赵抢过紫外线手电照向布边，"去年有个傻小子没查出霉菌……"话没说完就愣住了——林疏正用手机微距镜头拍下霉斑，镜头稳得不像新人。

回程路上，程玲瘫在后座啃面包："验个货比我考专八还累。"

张鹏辉突然捅她胳膊："快看群里！Su把今天的验货要点整理成九宫格了！"

林疏低头假装修改表格，耳尖发烫。

红灯转绿的前一秒，周楷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明天起跟着我。"

后视镜里，林疏眼中的路灯闪烁，攥紧手机对着周楷喊了句："师父。"

这个称呼让周楷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却没纠正。

林疏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供应商名单，忽然懂了赵老板那句"验货先验人"。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稳时，她转头望向窗外，徐易之开着跑车从地库窜出，副驾坐着个戴渔夫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