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洛水女神

安妮在星砂符文中看到异象，知道洛阳城己处风雨飘摇之中。

悲悯之心令她马不停蹄，又同众人转道洛水。

洛水中央的望川亭早在月圆之夜就塌了半边。

碎木残瓦间爬满暗红色苔藓，仔细看去，那些苔藓竟是由细密的鳞片堆叠而成。

江山拾起一片鳞，轩辕剑突然脱鞘飞出，剑尖在水面划出丈深的沟壑——浑浊的河底赫然沉着十二具青铜巨棺，棺盖上饕餮纹正吞吐着猩红的雾气。

"是巫族封魔棺！"金曼玉的巫铃自行飞向河心，"但族典记载的镇魔棺椁应是九具......"

她话音方落，河面翻涌，浊浪排空。

浪尖上，兀自立着一位绛纱披帛的绝色女子，足下踩着一个由鱼骨拼成的莲台。

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黑色长发，任性地披撒肩头，幽潭般的眸子，带着戏谑的微笑，洋溢着一种神秘而妩媚的气息。

清肌莹骨能香玉，艳质英姿解语花，大概正是她的写照……

她皓腕微动，那腕上的几只金钏相互撞击，发出一阵蛊惑人心的韵律："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揭开本座的饕餮印。"

"洛宓娘娘？"岸边老渔夫突然跪倒，"您显灵收了这河妖吧！"他身后数十渔民接连叩拜，全然未觉自己的七窍正渗出与河底红苔一样的黏液。

安妮的昆仑镜突然蒙上血雾，镜中映出的哪是什么神女——那女子华服下蠕动着九条蛇尾，发间的步摇竟是森森白骨，更骇人的是眉心处凹陷的星陨坑，正汩汩涌出黑色星髓。

“呆子，轩辕剑乃是镇魔至宝，对魔道有天然压制，何不试试？”

安妮言语之中，隐晦地道明了对方身份。

“此有此意！”

江山挥剑斩断蔓延上岸的猩红苔藓，断口处喷出的却是星砂，隐约浮现出陆吾封印噬星劫时的画面——当年共工撞塌不周山时，有一缕魔识借着天柱倾塌的裂缝，遁入洛水化作女神模样。

"好个噬星魔女！"安妮的昆仑镜照向河心，镜光扫过，洛宓的仙肌玉骨如蜡消融，露出布满星纹的魔躯，"借香火愿力修补星陨之伤，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所言不差，却奈我何？”

洛宓放肆轻笑，九条蛇尾搅得河水上下翻滚。

十二具青铜棺应声开启，每个棺椁都立着一具身缠星链的尸傀。尤其令人诧异的是居中那具，面容竟与青莲有七分相似，只是额间嵌着一枚跳动的贪狼星。

水莲闻言大怒，冰魄剑随即出手。

“太弱！”

洛宓轻蔑一笑，瞬间将水莲的剑意化为绸缎，染成墨色。

金曼玉咬破指尖在巫铃上画出祖巫血符，铃音一举震碎三具尸傀。

只是，那碎片却化作星砂很快重塑出身形。

江山正要催动混沌丹，忽觉丹田刺痛——洛宓眉心星陨坑中竟伸出万千星髓丝，正顺着河水缠绕着他的周身窍穴。

"小心星髓锁脉！"安妮将昆仑镜沉入河底，映出洛水的过往，三百年前，陆吾的九条虎尾缠着洛宓魔躯，本该彻底湮灭的星陨坑却被信徒香火护住，生生截下了半缕魔识。

洛宓的蛇尾突然缠住轩辕剑，星髓顺着剑身爬向江山手腕："当年陆吾老儿借本座星骸补天，可曾想过今日？"她魔爪探向江山额间丹纹，"你这身星骨，活该物归原......啊！”

她的话随着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原来，青莲不知何时破冰而出，眉心朱砂痣射出的冰魄精芒正钉在洛宓星陨坑中。更奇的是，十二具青铜棺椁突然调转方向，棺内尸傀竟开始撕咬洛宓的蛇尾。

"怎么会......"魔女周身的星纹开始明灭不定。

"娘娘可还记得这个？"金曼玉举起半枚龟甲，上面刻着巫族最古老的噬星咒，"您借香火修补星骸时，可曾察觉愿力里掺了巫族的血祭？"

哗啦！

河水突然沸腾，十二道祖巫虚影自青铜棺升起。

“三星为眼！我不会就此作罢的！”

洛宓凄厉的嘶吼中，安妮引动昆仑镜逆转光阴，将三百年前陆吾封印的星陨劫火重新引入魔女的眉心。

江山趁机斩出混沌剑气，剑光里阴阳二气化作磨盘，将洛宓的魔躯寸寸碾成星砂……

少顷，洛水重归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女魔死了吗？”金曼玉悄声问道。

只是一个女魔，竟摘得天翻地覆，大家的心情或多或少有些受影响。如果他们没有异乎寻常的身手，今天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收场。

那些被人们津津乐道所谓有道高人，不过是愚昧的想象和夸张，真的出现大事，他们照样无能为力。

“死？恐怕没那么容易！”水莲忽然凑过来，美目流盼，看着江山，调侃道，“素闻洛水女神‘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江兄竟正眼也没瞧她，却是为何？”

“脂肤荑手不牢固，世间尤物难留连啊。”江山叹道。

“有心没胆！”金曼玉瘪瘪嘴。

“她再芳泽无加，能比得上妮儿之万一？”江山也瘪瘪嘴。

“嘻嘻！呆子胡说！”安妮闻言，乐得花枝乱颤，谁不喜欢被人夸奖呢？

几人笑闹了一阵，江山意兴阑珊，恹恹欲睡。

人生就是如此，你以为那就是归宿，而实际上只是一个偶然的过渡，但当你觉得是偶然时，却又成了你的宿命。

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都不是生命的必然状态。

生命得以耦合的关键是因果。

有缘相见，无缘牵手，说到底还是情深缘浅。

当年的小花妖不懂，所以执着。

当年江山退却也不是因为小花妖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他不能给对方留下错觉。

而且，他那时目的纯粹，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为了寻找密宝，他必须保持低调，远离一切可能的是非……

准确的说，江山连正眼也不看那洛宓，并非不惊艳，而是骨子里反感魔道，因为魔修之间从无合作概念，彼此必须要保持足够的距离。

否则你可能因无意误入他人私守领地而遭受攻击，搞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江山最反感的就是这种漠视生命的冷血关系……

是夜，几人在河畔的篝火旁，围坐调息。

金曼玉用树枝拨弄篝火，火星噼啪西溅，"九棺镇魔，十二棺养煞……巫族三百年前的《大荒祭文》提过，若遇棺数逾九，必是有人借镇魔之名行饲魔之事。"

安妮从地上拈起一粒星砂，砂砾在她掌心诡异地扭动，"何止饲魔？你们看这星砂——"

她突然将砂粒按进昆仑镜，镜面顿时浮现出洛宓消散前冷笑的慢影，"她在嘲讽我们呢，那句‘九棺为匙’怕是连玉姐的血祭龟甲都算进去了。"

水莲忽然一把揪住青莲的袖口，冰魄剑哐当砸在卵石滩上，"姐姐！你手腕上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魔纹？！"

青莲慌忙扯下袖摆遮掩，眉间的朱砂痣也忽明忽暗，"在冰棺里时就有的……不疼不痒……"

江山一把抽出轩辕剑，横在青莲腕间，"洛宓临了时说‘三星为眼’，另外两星恐怕就藏在——"

远处突然传来嘈杂人声，老渔夫举着火把踉跄奔来。

他的瞳孔泛着星砂般的红光，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娘娘赐福！吃鱼……吃鱼啊！"

他怀中的陶罐忽然倾倒，数条倒生鳞片的活鱼蹦向众人。

金曼玉用巫铃震碎鱼群，腥臭的黏液星雾般钻入她的袖中，"不好！洛宓在信徒身上种了星蛊！原来，洛宓从头到尾要钓的是江山！"

水莲拽起青莲推向浪涛，"既然贪狼星选中你，不如以毒攻毒！跳进星瘴感应另外两棺方位！"

青莲纵身跃入河心，下游的星砂如百川归海涌向她，龙角刺破苍穹引动贪狼星降，"妹妹！若我成魔……"

江山的轩辕忽然剑气暴涨，混沌丹纹如蛛网般蔓延至剑尖，"青姐！"

他飞身欲抓住坠向河心的女子，却被金曼玉的巫铃缠住腰身。

铃铛上龟甲裂纹渗出的黑血，竟与青莲眉心跳动的贪狼星同频震颤。

水莲的冰魄剑在掌心凝成锁链捆住了青莲脚踝，寒霜却顺着链子反噬而至，"这不是普通的星瘴……她在吞噬我的灵识！不对！这不是姐姐！"

水莲大喊一声，瞬间收回冰链。

她话音方落，那青莲发间的白骨步摇突然簌簌作响——那分明是洛宓消散时跌落的发饰！

安妮叹道，"我们谁也没想到，她能幻成青莲的模样……不过，她与青莲，竟真的十分相像！"

“真是后知后觉！哈哈哈！”

洛宓嘶鸣着仰天大笑，龙角暴涨刺穿苍穹，下游的星砂立即凝成九条蛇尾，"好妹妹，还要多谢你用冰魄剑替我淬炼这具星骸肉身呢！"

水莲气得牙痒痒的。

安妮胸有成竹，"呆子！用轩辕剑刺她膻中穴……"

洛宓神色一变，立即捏碎龙角，漫天星砂如暴雨倾泻。

洛水倒流，河床裂开露出深埋其间的青铜巨门，门上十一颗贪狼星正与洛宓额间那颗遥相辉映。

江山闻言，一剑刺出。

啊！

洛宓尖叫一声，很快湮灭在星火中，十一颗贪狼星也接连爆裂。

水莲腾身而起，抓住空中飘落的朱砂痣，"原来她每次说'不疼不痒'时，都在承受星髓噬魂之苦……"

河畔的老渔夫突然抽搐倒地，眼眶里跌出两枚星砂，其他被种蛊的渔民也在这一刻俱都化作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