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烬余之诺

融合了金芒与幽蓝冷焰的巨大剑罡，如同神罚之刃，带着斩断宿命的决绝意志，狠狠劈入了水潭中心那翻涌着滔天妖气的巨大漩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如同滚烫烙铁插入污秽油脂的“嗤啦”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溶洞！

金蓝交织的光芒如同最锋利的剃刀，瞬间撕裂了浓稠如墨的污秽妖气！剑罡所过之处，那些覆盖着漆黑龙鳞角质、如同魔龙般狰狞的恐怖主根，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朽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坚不可摧的漆黑角质寸寸崩裂、焦化！粗壮的主根本体在煌煌金光与幽蓝冷焰的双重湮灭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飞速消融、汽化！

“嗷吼——！！！”

一声超越了痛苦极限、如同洪荒巨兽濒死哀嚎的恐怖嘶吼，猛地从水潭最深处炸响！那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深入骨髓的剧痛以及被彻底重创的滔天怨毒！整个地下溶洞在这声嘶吼中疯狂震颤，巨大的石块如同暴雨般砸落！

水潭中心那巨大的漩涡瞬间被狂暴的能量炸开！混合着焦黑碎木、污秽粘液和浓烈妖气的浑浊水柱冲天而起！一道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如同千年古树根系盘结而成的巨大黑影，在爆炸的水雾中一闪而现！那黑影中心，两点猩红如血月的光芒剧烈地闪烁着，充满了惊惧和怨毒，死死地钉在宁采臣和他手中光芒万丈的古剑之上！

随即，那庞大黑影如同被重创的巨兽，发出一声不甘到极致的咆哮，猛地缩回了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速度之快，只留下一圈圈剧烈扩散的黑色涟漪和潭水中迅速蔓延开来的、浓稠如墨的污血！

轰隆！轰隆！

溶洞的崩塌更加剧烈！无数巨大的钟乳石砸落，激起滔天水浪。潭水剧烈翻涌，污血和焦黑的碎木漂浮其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姥姥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滔天的恨意，消失在幽暗的潭水深处。

那融合了金蓝光芒的巨大剑罡，在斩出这惊天一击后，也如同耗尽所有力量，瞬间崩散，化作漫天流萤般的光点，缓缓消散在充满尘埃和硫磺味的空气中。

悬于空中的暗金古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剑身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些流淌的符文也隐没不见。它仿佛耗尽了积攒千年的灵性，变得古朴沉寂，如同凡铁，“铮”的一声，首首坠落下来。

宁采臣双手依旧保持着握剑下劈的姿势，僵立在冰冷的潭水中。他全身的力量，连同那半数的阳寿，仿佛都在刚才那倾尽一切的斩击中彻底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耳中轰鸣不断，冰冷的潭水浸泡着他残破的身躯，带来麻木的刺痛。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怀中那冰冷的画轴。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晃了晃，如同断线的木偶，首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进冰冷腥臭的潭水里。

下沉……冰冷的潭水再次包裹了他……

这一次，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被黑暗吞噬。唯有怀中那冰冷的画轴，依旧紧贴着心口，传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凉气息，如同最后的锚点，维系着他即将消散的神智。

小倩……对不起……我尽力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股微弱却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下沉的趋势。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温润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悄然从紧贴胸口的画轴中流淌而出，缓缓注入他冰冷残破的躯体。这暖流所过之处，那被狂暴剑气撕裂的经脉传来阵阵清凉舒缓的麻痒，飞速流逝的生命力似乎被稍稍延缓了一丝。

同时，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却带着无尽哀伤与担忧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他濒临崩溃的心神：

“采臣……别睡……坚持住……”

是小倩！是她的残魂！她在用自己仅存的力量，试图维系他的生机！

这缕意念如同黑暗中微弱却坚定的星光，瞬间点燃了宁采臣求生的意志！

不！不能死！为了小倩！为了这最后的希望！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精神一振！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在冰冷的污水中拼命挣扎，朝着岸边一块尚未被崩塌掩埋的岩石奋力划去！

每一寸移动都如同酷刑！冰冷的潭水混合着污血灌入口鼻，带来窒息和腥臭。手臂沉重得如同灌铅，每一次划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灵魂深处那被折半的空虚感如同黑洞，不断吞噬着他的意志。

但他不敢停！怀中的画轴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那微弱的暖流和意念是他唯一的支撑。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岩石边缘！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如同濒死的鱼，挣扎着爬了上去，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咳嗽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污水的腥臭。

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第一时间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取出那冰冷的画轴。

展开。

画卷上，那焦黑扭曲的人形轮廓依旧触目惊心。眉心位置那点米粒大小的幽蓝光芒，此刻却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光芒微弱得几乎无法照亮周围的焦痕。它散发出的气息也微弱到了极点，如同游丝。

宁采臣的心猛地揪紧！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能感觉到，小倩残魂的力量在刚才唤醒古剑和维系他生机的过程中，几乎消耗殆尽！

“小倩！”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极其轻柔地虚触着那点微光，“别离开我……别走……”

那点微弱的幽蓝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呼唤，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更加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念，如同叹息般传入他的脑海：

“采臣……我……还在……只是……好累……好冷……”

“坚持住！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宁采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尽管他自己也己是油尽灯枯。他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下摆，小心翼翼地将画卷重新卷好，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仿佛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珍宝。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环顾这劫后余生的炼狱。

溶洞崩塌了大半，到处都是巨大的落石和断裂的钟乳石。潭水污浊不堪，漂浮着焦黑的木屑和粘稠的污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血腥味和焚烧后的焦糊味。那柄斩妖的古剑，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浅水中，暗金色的剑身沾满了污泥，光华尽敛，如同沉睡。

出路在哪里？宁采臣的心沉甸甸的。姥姥虽然重伤退走，但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地下溶洞如同巨大的迷宫，危机西伏。而他和小倩，一个重伤垂死，一个残魂将熄……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柄沉寂的古剑。剑柄末端，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宝珠，在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醒目。而在宝珠下方，剑格盘绕的龙首根部，似乎刻着几个极其细小、几乎被污泥覆盖的古篆字。

宁采臣心中一动。他挣扎着爬过去，吃力地捞起那柄沉重的古剑。冰冷的剑身入手沉甸甸的。他抹去剑格处的污泥，借着石壁上幽绿苔藓的微光，仔细辨认。

那是三个铁画银钩、充满了古老道韵的小字：

**“破……邪……引……”**

破邪引？是这柄剑的名字？

宁采臣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再次投向污浊的潭水深处，姥姥退走的方向。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小倩画轴背面的血字：“采臣，真正的我，在……”

在……在哪里？难道……难道和这柄“破邪引”有关？和这潭水之下、姥姥盘踞的深渊有关？

他低头看向怀中，感受着那微弱到极致的冰凉气息。

“小倩……”他低声呢喃，声音在死寂的溶洞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动摇的誓言，“无论真正的你在哪里，是九幽地狱，还是碧落黄泉……等我养好伤，恢复力气……”

他握紧了手中冰冷沉重的古剑，黯淡的眼眸中，燃起两簇名为执念的火焰。

“我必寻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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