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桃的投诚

这日午后，韩清玥换了身素净的月白袄裙，独自去了韩景弘的书房外求见。

书房里炭火很旺，韩景弘坐在书案后，神情有些憔悴。看见长女进来，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清玥啊，来，坐下。”

韩清玥深深福了一礼，抬起头时，眼圈泛着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父亲，女儿夜夜难寐，一闭眼便是哥哥的音容笑貌……心中实在煎熬。女儿想去城外慈云庵小住一段时日，为哥哥诵经祈福，超度亡灵，祈求他早登极乐。求父亲……允准。”

去庵堂祈福，这是孝道，更是她这个刚失去唯一同胞兄长的孤女，最合情合理的请求。

韩景弘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庞。他确实对这个从小不在身边的长女亏欠太多。如今元松没了，她想去为兄长祈福，他有什么理由阻拦？

“……唉，”韩景弘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你有这份心，元松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去吧，慈云庵清静，去住些日子也好，静静心。需要什么，跟账房支取便是。”

“谢父亲恩典。”韩清玥再次深深福下，掩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松开。第一步，成了。

消息传到柳氏耳中，她先是一愣，“去庵堂小住？也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这个丫头在家里我就心神不宁！”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翠竹居里。

“小姐，奴婢……奴婢有一件事……”春桃亦步亦趋跟在刚回到院子里的韩清玥。

韩清玥见她吞吞吐吐的，不想她平日里跳脱的性格，心想：难道是给她的甜头奏效了，这丫头要反水了？？

“随我进屋吧。”韩清玥脚步未停，往屋内走去。

春桃应了一声，低着头跟着韩清玥往暖阁走去。

进了暖阁锦儿接过韩清玥解下的狐裘，韩清玥转身坐下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春桃低着头，紧张的双手揉搓着衣角，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您得保着奴婢啊……”

韩清玥没有让她起身，一只手端起木几上的茶碗，慢悠悠说：“若你是真心的，我自己院子里的人，我自然会护着，倘若不是真心……”韩清玥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奴婢对大小姐是真心的，不敢有虚言……”春桃慌慌张张赶紧表忠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带着疑问磕磕绊绊接着说道：“小姐您都知道？？”

韩清玥也不正面回她，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等待着春桃自己说出来。

“夫人让奴婢和秋杏来小姐院子里伺候，交代过要看紧小姐，如果小姐有什么错事、不守规矩的地方就去告诉夫人……但是奴婢从来没有说过小姐半点不好！”春桃保证似的澄清。

韩清玥还没理她，春桃见状继续说道：“今日夫人寻我，说小姐要去慈云庵小住为大公子祈福，让奴婢想办法跟着小姐……”

“那你为何又要把这些告诉我？”韩清玥接过话问道。

春桃拘谨的回答：“大小姐人好心善，大小姐上次给奴婢的赏赐救了我哥哥的命，做人要知恩图报……”

“嗯……”韩清玥若有所思，“你哥哥怎么了？”

“他在赌坊欠了钱，赌坊的人要砍掉他的手指，幸得那日大小姐赏赐，不然我哥哥就……”春桃说着竟然小声哭泣起来。

韩清玥安慰道：“好了，只要你的心是向着我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谢小姐！”春桃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那小姐去慈云庵要春桃跟着伺候吗？”

“跟着吧，省得母亲再为难你。”韩清玥本想问一下秋杏这个丫头的，不过转念一想其实问与不问都无所谓了，秋杏比较木讷，日后春桃自会帮自己劝秋杏归心。

次日一早，一辆青幔马车便从韩府侧门驶出，在正门接到韩清玥带着锦儿、春桃前往慈云庵拜访主持，想要在慈云庵小住祈福须得经过庵里管事的同意，安排了斋舍才能住在慈云庵。

马车一路往西出城，途中韩清玥吩咐车夫慢行，自己则轻轻掀开车窗一角，目光看向街道两旁林立的商铺。

粮铺、布庄、绸缎庄、南北货行、脂粉铺子、金银楼……一家家铺面在她眼前掠过。她看得仔细，留意着各家门前的人流多寡，什么样的铺子前是富贵客人，什么样的铺子是普通百姓顾客多。这是她从小在外公身边养成的习惯，到一个地方先观察什么样的生意可做。

锦儿安静地坐在一旁，顺着小姐的目光也好奇地看着外面，毕竟这可是京城，来韩府后这是第二次出门，上一次出来还是送葬。春桃也是新鲜感十足，毕竟她以前只是粗使丫头，平时干的都是洒扫的粗活，陪小姐出门一般都是一等女使才能做的，她做梦都想不到柳氏一个恶心韩清玥的举动却让自己一下子有可能变成一等女使。

“停一下。”韩清玥忽然开口。马车停在一间门脸不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利落的杂货铺前。铺子门口支着个小摊，摆满了各种精巧的竹编、藤编器物，小篮子、针线盒、小簸箩，还有冬日取暖用的精致小手炉和脚炉，样式别致，打磨得光滑圆润。

“锦儿，去挑两个小手炉，再买两个脚炉，要里面衬了厚棉套的。”韩清玥吩咐道，又转向春桃，“你也去，挑个自己喜欢的小手炉。”

春桃一愣，随即惊喜地睁大了眼：“给……给奴婢的？”

“天冷，拿着暖暖手。”韩清玥语气平淡。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春桃喜出望外，连忙跟着锦儿下了车。不一会儿，两人抱着几个用厚布包好的暖炉回来了。锦儿怀里的是两个小巧的紫铜手炉和一个稍大的黄铜脚炉，春桃则抱着一个崭新的红铜小手炉，爱不释手地摸着上面錾刻的缠枝花纹。

马车继续前行，又在一家老字号的点心铺子前停下。韩清玥让锦儿下去，买了许多素馅的点心，细心地分装好。

“锦儿，这包松子百合酥和茯苓糕，回府后给老太太送去。”韩清玥指着其中两份，“这盒玫瑰酥，给夫人。这包豌豆黄和栗子糕，给二姑娘。这盒蜜饯果子，给三姑娘。还有这包芝麻薄脆和云片糕，给婶婶送去。记得别分错了。”

锦儿一边记着，一边麻利地分装。春桃在一旁给锦儿帮忙。

“对了，”韩清玥又说：“一会碰到有卖胭脂水粉的你们去买些用，给秋杏也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