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前的诀别

一路被那婆子引着，几乎是跑着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一处弥漫着浓重药味的院子，韩元松的松涛院。

院子里己经聚了些人，气氛压抑。韩景弘背着手站在廊下，脸色灰败，眼中布满血丝。柳氏穿着一身素净却质地极好的衣裙，正拿着帕子按着眼角，低声说着什么。韩昭玥和韩元哲站在她身后，脸上没什么悲戚，更多的是不耐烦。

韩清玥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柳氏抬头看了一眼她，装出关心的模样，出声道：“清玥你可算是来了，快去看看你兄长。”

韩清玥此刻着急见兄长，像是没听到柳氏的话一样！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房门。

“父亲！哥哥他……”她冲到韩景弘面前，声音颤抖。

韩景弘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他遗忘的长女，苍白的小脸，单薄的身体，还有那双酷似亡妻白氏的眼中此刻充满了惊慌和担忧……他心头猛地一刺，巨大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了长子韩元松在病榻上哀求着要见妹妹的样子。

“你……快进去吧……松儿他……在等你……”韩景弘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沉痛，侧身让开了路。

韩清玥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上，一个瘦骨嶙峋、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躺在那儿，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正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同胞兄长，韩元松！

“哥哥！”韩清玥扑到床前，泪水瞬间流了出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却又怕惊扰了他。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韩元松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竟奇迹般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钰……儿？”韩元松喊着外公给妹妹起的小名，在韩清玥印象中，哥哥过世后这个小名就再也没人叫过了。

韩元松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回光返照的力气。

“是我！哥！是我！钰儿回来了！回来看你了！”韩清玥紧紧抓住他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好……好……回来了就好……”韩元松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妹妹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抓住生命中最后一点希望。

“钰儿……听……听哥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开始涣散，却强撑着，死死盯着韩清玥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娘……娘她……不是……难产……”

“是……是产婆……害……”

“小厮……阿福……被……被……”

“保护好……自己……”

“小……小心……柳……”

韩元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最后一个字尚未完全出口，那死死攥着韩清玥的手骤然一松，无力地垂落在床边。

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哥！！！”韩清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扑在韩元松的身体上，失声痛哭。

房门被猛地推开，韩景弘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扑到床边，看着儿子死不瞑目的样子，老泪纵横：“松儿！我的儿啊！”

……

灵堂很快被布置起来，白幡飘动，一片凄惶。

韩清玥跪在冰冷的灵前，穿着粗糙的麻衣，脸色煞白如纸，无声的流着泪。巨大的悲痛几乎将她淹没，重生一世却没有来得及救哥哥的命，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哥哥死在自己面前，韩清玥心中悲痛的难以呼吸。

产婆！小心柳！小厮阿福！被…… 后面是什么？被杀？被关？被收买？

线索！这是哥哥用命换来的线索！指向母亲真正死因的关键！

混乱中，韩景弘扑在棺椁上痛哭自责，柳氏在一旁假惺惺地劝慰，似乎在对韩景弘低声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悲痛中的韩景弘抬起头，看着灵前跪着的那道单薄孤寂、默默流泪的身影，再看向棺椁中早逝的儿子，想起早亡的发妻白氏……巨大的愧疚如同山崩海啸般将他吞噬。

“够了！”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柳氏，嘶哑的声音在灵堂里清晰响起：

“清玥……是我韩景弘的嫡长女！元松去了，她……就留在府里！哪里也不去了！”

此言一出，柳氏脸上的悲戚之色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韩景弘那句“留在府里”如同惊雷，炸得灵堂内一片死寂。

柳氏脸上露出些许不甘！她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把白氏生的这个“丧门星”弄走，眼看就要彻底拔除白氏留下的两个扫把星，这样自己的儿子韩元哲才能顺理成章成文韩府的嫡长子，才能理所应当的获得韩景弘全部的支持，才能在仕途上走的更远，而且很重要的原因是看到韩元松和韩清玥就会让她想起白氏那个让自己恨到骨子的女人，眼看就要达成心愿了，老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时的愧疚心软，要把人留下？！

不行！绝对不行！

“老爷！”柳氏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挽回，“清玥她……她命格……元松他刚去……妾身是怕……怕她再……”她不敢明说“克亲”，但那暗示己经昭然若揭。

“闭嘴！”韩景弘此刻正被丧子之痛和愧疚折磨得心如刀绞，柳氏这看似关心实则捅刀子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他赤红着眼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对柳氏厉声呵斥：“什么命格不命格！她是我韩景弘的亲生女儿！元松临终就想见她，如今元松走了，她哪也去！就留在府里！”

他环视了一圈灵堂内神色各异人，语气斩钉截铁：“都给我听清楚了！大小姐以后就住在府里！谁也不许怠慢！”

韩清玥没有了入府时候两件事的影响，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印象自然不会留在韩景弘心里，人心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了这些铺垫就不会像前世一般认为韩清玥命格确实和韩家不合，也就对韩清玥多了几分舔犊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