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惨胜

这声宣告，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万军喧嚣的战场，竟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风声停了，喊杀声歇了，连伤者的呻吟都暂时屏住，数千双眼睛，无论是惊骇欲绝的官兵，还是杀红了眼的二龙山好汉，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了那辆染血的马车上，钉在了那个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身影上。

“慕容大人……慕容大人死了吗？”

恐慌的尖叫和疑问在敌军中飞速传递，混乱如同瘟疫般扩散开来。

原本还有些正在奋力抵抗的官兵在听到林风的怒吼后，攻势不由得一滞，纷纷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

就在这时，又有声音在战场上空炸响！

“慕容彦达己死！青州军败了！降者不杀！！”

吼声来自鲁智深，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运足丹田之气，声浪如同海啸般滚滚而下，压过一切杂音！

紧接着，剩下的二龙山众人也跟着齐声呐喊，声震群山。

“慕容彦达己死！”

“降者不杀！”

这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后方主阵崩溃的景象，主帅生死不明的流言，加上那倒下的帅旗，瞬间击溃了敌军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跑啊！”

“知府大人死了！”

“败了！败了！”

兵败如山倒！剩下的敌军再也无心恋战，就连督战队的人也开始西散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他们丢盔弃甲，互相推挤践踏，只想逃离这让人恐惧的人间炼狱！

“顶住！不许退！谁敢退杀无赦！”

一名身披重甲的青州兵马都监，在乱军中挥舞着佩剑，试图阻止溃兵，声嘶力竭地呼喊。

“慕容大人没死！稳住阵……”

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劲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身体猛地一僵，手中佩剑哐当坠地，双手徒劳地捂住喷血的脖子，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然后仰面栽倒，瞬间就被无数溃逃的士兵踩踏淹没。

“胜了！都头，我们胜了！”

一个站在武松身后，浑身是伤左臂软软垂下的年轻士兵，他脸上布满血污，那双几乎被眼皮封住的眼睛，此刻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光芒。

武松杵着那对早己卷刃地双刀，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点了点头，抹去脸上的血污，咧开嘴，发出了一阵畅快的笑声。

林风跳下马车来到武松这边，只见武松带来的一百来号人此刻只剩下不到十人，而且个个伤痕累累，几乎都站立不稳了。

“武兄弟！你怎么样？”林风一把扶住快要倒下的武松，关切的问道。

武松摇摇头，紧紧握住林风的手臂，眼中满是兴奋，“林大哥！我们胜了！”

林风也有些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此战他们以少胜多，还斩杀了敌军主将，着实不易。

陈阿大曹正几人也来到了这边，每个人的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看着林风武松两人，想起二人刚才在敌军中那如神魔般的背影，心中满是钦佩！

不多一会儿鲁智深带着杨志孙二娘等人也杀到了这里，看到那倒在血泊中的慕容彦达的尸体，不由得开怀大笑。

“哈哈！两位兄弟真是神勇无双！”

...

喧嚣散去，夕阳终于挣脱了阴云的束缚，将最后的光辉泼洒下来。那光线不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红，残忍地涂抹在修罗场之上。

众人沿着山道准备返回山寨，一路上目之所及，尽是尸骸，层层叠叠。

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刃、散落的旗帜混杂在一起，浸泡在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暗红色泥沼里，夕阳映照着尚未凝固的血液，反射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微光。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焦糊的皮肉味、火油的刺鼻气味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味道和灼烧感。

“老六……老六啊！你睁开眼看看，咱们赢了……赢了……”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抱着半截焦黑的残躯，哭得浑身抽搐，声音破碎。

“张头领！张头领在这里！”另一边传来带着哭腔的呼喊，几个喽兵奋力从几具官兵尸体下拖出他们头领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身体。

“李三哥……腿……你的腿……”一个年轻的喽兵跪在一个重伤的同伴身边，看着对方齐膝断去的残肢处露出的森白骨头和模糊血肉，手足无措，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

胜利的喜悦散去，留下的尽是悲痛。

幸存的喽啰们沉默着。没有人欢呼，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哽咽。他们拖着疲惫不堪、沾满血污的身躯，在尸山血海中艰难跋涉，默默地寻找着同袍的遗体。

动作缓慢而又机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起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却冰冷僵硬的身躯，都让他们的手臂微微颤抖。死去

偶尔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便有人再也忍不住，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呜咽，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

看着这一幕，林风等人心里也满是悲痛，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死去的人失去了生命，活着的人却更要承受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回到寨中，夕阳都己落下了，鲁智深先带着受伤的人去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再来到议事厅，招呼众人坐下，环顾了一周，见少了不少人，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悲伤之色。

吩咐杨志先去清点一下战死的兄弟，又让曹正带人去打扫战场，鲁智深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没过多久，杨志就带着几个喽啰回到了议事厅，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发颤:

“禀告兄长，此战我们杀敌两千有余，但我们折了五百七十八个兄弟，重伤的还有八十余人！能再战者不足三百！”

话音落地，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脸色都无比难看。

虽说此战二龙山杀敌众多，还杀了敌军主将，可二龙山总共就一千余人，如今却是折了一半的兄弟，损失不可谓不大。

鲁智深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睛有些发红，转头看到正趴在张青肩头抹眼泪的孙二娘，低声吩咐。

“弟妹，你和张青兄弟带人去山下村落里寻些棺材草席，把兄弟们好生安葬了！”

两人点点头，起身告辞。

鲁智深又看向其他人，“今日全靠诸位兄弟英勇杀敌，才能保全我二龙山，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再好好送战死的兄弟们一程！”说着便起身朝着众人深深一礼。

厅内的大小头领连忙站起身来，纷纷回礼，然后便一一出门而去。

待众人走后，鲁智深才对着林风武松二人感激道:“今日多亏了二位兄弟，要不是你们，我二龙山危矣！”

武松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大哥无需客气！”

林风也点点头，“二郎说得对，我们三兄弟何需客气！”

鲁智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刚才因战死兄弟带来的悲痛也减轻不少，人生能得这样两位好兄弟，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