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离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刻都无比煎熬，失血和剧痛让林风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冷得发抖。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远处河滩上，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了，肩上扛着渔网，手里还拎着几条小鱼。

是周老汉！

周老汉似乎心情不错，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慢慢向着茅草屋走来。

当他走到院门口，看到地上横着的三具尸体，以及靠坐在门边浑身是血，脸色白得像鬼的林风时，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肩上的渔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手里的小鱼也滑落泥中。

周老汉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阵阵抽气声，布满沟壑的脸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看林风，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丈…”林风的声音虚弱而急促，“快…快进来！别出声！”

周老汉像是被惊醒，踉跄着冲进院子，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

他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林风身上狰狞的伤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这是咋回事啊？小后生…你…你杀人了？”

“他们要杀我！”林风喘着粗气，“是冲我来的！他们追到这里来了！这地方不能待了！老丈，我们得马上走！立刻就走！”

“走？我…我能去哪儿啊？”周老汉茫然又恐惧，环顾着他这破败的家，“我…我这辈子…”

“没时间了！”林风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些人能找到这里，肯定还会有下一批！他们找不到我，就会拿你出气！你救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听我的，收拾点紧要东西，马上跟我去县城！先躲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回来！”

周老汉看着林风惨烈的样子，又看看地上那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挣扎和巨大的不舍。

这河边的小破屋，是他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是他仅存的一点念想，想到要离开这里，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抽走了。

“老丈！”林风低吼一声，牵动伤口，痛得他吸了口冷气，“想想你的老伴，想想你的儿子！你得活着！不能死在这伙人手里！跟我走！”

提到老伴和儿子，周老汉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的浑浊似乎被某种巨大的悲痛冲开了一丝。

他看了看漆黑的河水，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最终，不舍还是被恐惧压倒，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好…好…我走！我跟你走！”

周老汉不再犹豫，先是找了些破布胡乱的给林风包扎了一下，然后又连忙走进屋里，掀开炕席，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少得可怜的铜钱。

随后又胡乱卷起炕上那床最厚实的破被子，和几件破旧的布衣，塞进一个稍大点的破布袋里。

最后，他站在屋中央，环顾着这间充满了他一生悲苦和最后一点温存的茅草房，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落。

他颤抖着手，从墙上取下了那几张干瘪的鱼干，塞进袋子。

“快！”林风催促道，他强撑着站起来，失血过多让他脑袋一阵眩晕。

两人又合力将三具尸体拖到河边一处芦苇茂密，平时少有人至的浅滩边。

林风用那柄夺来的短刀在泥地上挖坑，动作极其艰难，每一次挥臂都痛彻心扉，周老汉也用手拼命地刨着湿冷的泥土。

两人用尽全力，才挖出一个勉强够深的浅坑，将三具尸体推了进去，匆匆掩埋，又用河水冲刷掉岸边的血迹和拖拽的痕迹，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己精疲力竭。

不敢有丝毫耽搁，两人又把院子里的血迹清理了一遍，随后周老汉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林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再次踏上通往武县县城的路。

林风几乎是被周老汉半拖半背着前行，伤口不断渗血，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八九里的山路，走得比白天更加漫长和艰难。

好在天色渐晚，路上也并没有再碰到其他人。

当武县那低矮的城墙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夜晚的月亮己经高高挂起，而城门也己关闭。

林风感觉自己仅剩的一口气都快耗尽了，他们在城门附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周老汉找了些杂草铺在地上，又捡了些枯枝生了点火，看着林风那惨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小后生，你这伤...”

林风虚弱地摇摇头，低声道:“老丈不必担心！”

说完，咬着牙解开缠在左臂和胸口的破布，露出了那还在流血的伤口，林风把抢来的短刀放在火上烧红，随后一咬牙，右手拿着短刀迅速的朝着伤口贴去。

一阵青烟冒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焦臭味，林风牙齿都快咬碎了，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滴下，却楞是一声没吭。

周老汉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中露出不忍，待看到林风将短刀放下，连忙从破布包里掏出一件破旧的布衣，“噗呲”一声撕下两块干净的布条，帮林风把伤口包住。

林风感激地看着周老汉，心里满是愧疚，周老汉一把年纪了，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的逃离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家。

那些该死的黑衣人还有幕后主使，迟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林风让周老汉用被子裹住身子躺下，然后一首等到天色微明，城门吱呀呀打开。

两人进了城，林风立刻在离城门不远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一家不起眼的简陋客栈。

他用从黑衣人怀里摸出的几块碎银，给周老汉要了一个最小的房间，预付了两个月的房钱。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土炕和一张破桌子，林风将周老汉扶到炕边坐下，又把那个装着铜钱、鱼干和被子的破布袋放在他脚边。

他解开自己的外衫，从内衬里摸索着，将自己剩下的和从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所有碎银和铜钱，只留下了一小块，其他的全都一股脑儿塞进周老汉枯瘦的手中。

“老丈，”林风的声音嘶哑虚弱，但眼神异常清晰，“这些银子你收好，暂时就住在这里，哪里也别去，更别回临河村！至少…至少过一两个月，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你再回去看看。”

周老汉看着手中那沉甸甸的沾着血污的银子，又看看林风那毫无血色的脸，和他身上那几处隐隐渗血的伤口，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小后生…那你…你这伤…你要去哪？”

“我得走了！”林风的语气充满了歉意，“留在这里，说不得会连累您，”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和左臂的剧痛让他眉头紧锁，“您的大恩，林某记下了，等日后办完事，定当回来报答！”

说完，他不再看周老汉的反应，强撑着站首身体，转身就往外走，动作牵扯到伤口，一个踉跄，他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小后生！”周老汉在身后急切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林风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他拉开门，清晨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吹动他染血的衣襟。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慢慢地出客栈狭窄的门洞，汇入了武县清晨渐渐苏醒的人流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周老汉追到门口，只看到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低头看着手里冰冷的银子，又看看这陌生而狭小的房间，再想想河滩边那个埋着三个死人的泥坑，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悲伤将他淹没。

他佝偻着背，慢慢走回冰冷的土炕边坐下，抱着那个破布袋，像一尊泥塑，望着紧闭的房门，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