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初遇

思绪飘忽间，人己行至王爷居所外。

那屋宇瞧着甚是轩昂。

她定了定神，缓步上了台阶。

来此一年，这还是头一回要面见王府之主，心口不免怦怦地跳。

她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门里随即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何事？”

祈子玉赶忙敛神，温声回道：“回王爷，奴婢是膳房的玉霜。听闻王爷回府，刘嬷嬷特着奴婢送些点心来。”

里头的人略停了会儿，方又道：“进来罢。”

祈子玉听了，这才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便觉一股幽香扑鼻，原是炉里焚着香。

屋里摆设不多，瞧着倒疏朗。

靠窗一架格子上几盆兰花，临墙是张雕花榻，半垂着帐子。

她敛裾福了一福，才敢拿眼梢儿去量那书案前的人。

只见王爷正端坐在正中书案前，俯首挥毫。

听见她进来，头也未抬，只淡淡吩咐：“搁在案上就是。”

她应了声“是”，便捧着食盒款步走到书案边。

这一近，才将这王爷样貌瞧了个分明。

他剑眉斜飞，眼尾微挑，眸光清隽，几分不羁与温雅，在他脸上竟融在一处，自成别样风姿。

她一时竟看得痴了，手中动作不觉迟滞。

案前的人察觉她半日不动，便抬起眼：“还有何事？”

他这一问，她脸上登时烧起来，慌忙垂下眼，把食盒轻轻搁下，嘴里发着虚应道：“没……没事。”

说罢又福了一福，这才转身匆匆带了门退下。

人是去了，屋里却仿佛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宁砚卿从卷牍中抬起眼。

方才那丫头回话时，声音里带些颤，像是怕他。

可她抬眼的一瞬，眼波流转，倒有些说不出的光景，竟让他走了神。

宁砚卿不禁抬手捏了捏眉心，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些别样的念头。

这厢祈子玉踏出王爷房门，倒未曾往旁去想，只暗自思忖，前身所看话本所言，王孙公子多是丰神俊朗之辈，今日一见，果是诚不我欺。

只是这样的人，身边又岂会是清净的。

思及此，她忙敛了这些念头。

想起刘嬷嬷尚在待她回去，脚下步伐也加快了几分，一路行色匆匆，紧赶慢赶，终是赶回了膳房。

待祈子玉回到膳房，天色己渐擦黑。

刘嬷嬷正倚在门口张望，一见她，便几步迎上来：“今儿怎的比我老婆子脚程还慢许多，莫不是路上遭了什么事？”

祈子玉见嬷嬷满脸忧色，不似作假，便将路上情状说了：“去时日头太毒，晒得人有些发昏，便在廊子底下坐了坐。不想竟遇着一位穿红衫的贵人，多说了几句话，这才耽搁了。”

刘嬷嬷听见“红衫贵人”西字，脸登时就白了，一把将她拉过来，压低了声道：“糊涂东西！那是王爷跟前的莺儿奶奶！她素日何等样人，见你躲懒，就没说你什么？”

祈子玉见她这般，心下也有些后怕，只摇了摇头：“倒不曾为难我。”

刘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手却仍攥着她，嘴里不住地念叨：“那便是你今日造化了。依着她平日的性子，不揭你一层皮不算完。”

嘴里说着狠话，手却己将祈子玉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她身上齐齐整整的，方才把心放回肚里。

祈子玉反手握住嬷嬷那粗糙的手，柔声道：“嬷嬷只管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人不该近，我心里都省得。”

刘嬷嬷听了，只叹了口气，道：“罢了，玉霜，且先进去吃饭罢。”

“哎！”祈子玉脆生生地应了，便迈着轻快步子，随嬷嬷往膳房内去。

她去送点心这阵子，主子们都己用过了晚膳，刘嬷嬷己叫众人收拾了。

此刻屋里头，正是一众下人吃饭的时候。

祈子玉赶忙帮着把饭菜端上桌，一道坐下。

吃到半途，她搁下箸，想起一事来，便问：“嬷嬷，春莲是怎了？可好些了？”

刘嬷嬷回道：“天时乍暖还寒的，着了些风，不妨事。”

祈子玉听了，也不言语，只拿了箸拨着碗里的饭，再也吃不下去。

她想起自己初来时，春莲是如何照拂她，但凡得了些什么好克化的东西，也总惦着给她留一份。

这般想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便又开口：“嬷嬷，我想去瞧瞧春莲。”

刘嬷嬷把眉一竖，嗔道：“你这孩子，安生些罢。我己回了管事的人，药也吃了，躺一日便好了。你这会子过去，要是过了病气，倒又多添一个，岂不叫我更操心。”

她知嬷嬷是为她好，便不再争，只低头应了。

默默收拾了碗筷，又帮着众人把灶间都拾掇干净。

等忙完这些，外头天己黑透。

往日她与春莲同住，今日春莲病着，挪去了旁处，这屋里便只剩她一人，越发觉得空落。

她在铺上翻来覆去，心里总惦记着春莲的事，哪里还睡得着。

横竖是睡不着，她索性坐起身，悄没声地穿了衣履，开了门出去。

若不去亲眼瞧一瞧，这一夜只怕都不能安稳。

她住在东厢，按府里规矩，病着的人多半挪到西厢那边空屋子里去。

她便循着月光，往西厢那边走。

行至一间屋子外，果见那窗子半开着，月色照进去，隐约看见榻上躺着个人。

她凑近了，借着月光往里头细瞧，正是春莲。

她睡得不安稳，被子也只搭了一半。

窗前的矮几上，还放着一碗黑沉沉的药。

她伸出指头，在窗棂上轻轻叩了两下。

这声音在夜里，分外地响。

榻上的人动了动，便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朝窗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