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不愿

三人沿着回廊走着，月光静静淌在廊上，照着两侧花木扶疏的影子。

若是往常，对着这般景致，祈子玉少不得要看上几眼。

此刻却只低头瞧着脚下的方砖，一步步走得沉，哪里还有看景的闲心。

不多时，便到了王爷书房外。

两个丫鬟上前，在门前站定，悄声回道：“王爷，玉霜姑娘到了。”

里头传来一声：“进来罢。”

两名丫鬟闻声，又对着祈子玉福了福身子，方才退立一旁。

祈子玉在门前站住了脚，迟迟不敢动。

里头的人似等得不耐烦，又传出一句带着几分薄怒的话儿：“怎么，还要本王出来请你不成？”

祈子玉心头一跳，不敢再耽搁，这才伸手去推那扇雕花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烛火摇曳，壁上人影晃动。

祈子玉举步入内，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进了里间，眼风一扫，才见屋里还有一人。

那人约莫二三十岁光景，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身形修长，一双眼含着笑意打量她，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轻佻。

祈子玉见有外人在，脚下又顿住了。

只听宁砚卿的声音冷冷传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靖远候？”

她忙往前走了几步，盈盈福身：“奴婢玉霜，见过侯爷。”

靖远候眸光在祈子玉身上轻飘飘一掠，心下顿时了然，脸上浮起促狭笑意，拱手道：“王爷今夜既有佳人相伴，本候就不凑趣儿了。”说着，作势便要移步离开。

宁砚卿也不留他，只斜靠在椅上，一双眼只管盯着祈子玉。

祈子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垂下眼，两手把裙角绞紧。

靖远候瞧见这般光景，瞥了宁砚卿一眼，摇摇头，迈步出去还顺手掩了门。

门一合上，屋里顿时没了声息，静得叫人心里发慌。

宁砚卿仍靠在椅上，一手支着脸，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开口道：“到本王这里来。”

等了好几息，跟前也不见动静。

侧过头一看，那丫头还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着。

他心里的耐性登时耗尽，人也跟着坐首了，冷笑一声：“平日里在膳房跟那些婆子丫头谈笑风生，怎的到了本王跟前，就成了这般缩头缩脑的模样？

莫不是，真要本王亲自过去......请你？”说罢作势就要起身。

祈子玉看他脸色沉下来，像是要动气，心里发慌，只得挪着步子，一点点挨到他跟前。

宁砚卿看着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倒觉有些好笑。

他手臂一伸，便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

祈子玉哪里经过这个，腰间一紧，人便跌坐进一个怀里。

她脑中空空，只下意识地要挣，胳膊刚抬起来，又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顿时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再动。

宁砚卿觉出她的僵硬，便低头细看她。

许是方才走得急，她两颊还带着热气，染着些薄红，在烛光下瞧着，倒有几分娇憨。

那双眼里水光盈盈，像是蒙着层雾。

鼻息间，还是那日她送点心来时身上那股淡淡的香。

他心头原先那股火气，不知怎地就散了些，反倒看她看得有些出神。

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话音也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你……可是不情愿？”

又闻此言，与刘嬷嬷所问别无二致。

她垂着眼，暗中把舌尖咬得生疼，才把那份惊惧压下去几分。

再睁眼时，她迎上他的目光，嗓子干得厉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若奴婢说不愿，王爷可会放奴婢走？”

宁砚卿先是一愕，随即手指轻轻抬起她下颌，身子又凑近了几分，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面上：“你且说说，你觉得本王可愿？”

她明知此问无谓，却还是硬着口气，涩声道：“王爷威震西方，权倾天下，世间女子皆任您采撷。若强求奴婢此等烧火丫头侍奉左右，恐污了王爷清兴。”

宁砚卿捏着她下巴的指头蓦然使力，把她脸抬得更高，逼她看着自己： “好一个任本王采撷，若本王就执意采你这一朵，你待怎样？”

他说着，身子又往前倾了些，眼光从她惊惶的眸子，落到她开合的嘴唇上，等着她回话。

想他宁砚卿身份尊贵，权势滔天，世间女子无不是趋之若鹜。

那些妄图攀附之人，变着法子往他府上进献美人，他也尝过个儿中滋味。

那些女子，哪个不是巧笑嫣然，极尽迎合之能事，将他视作天，百般讨好，媚态百出。

可眼前这祈子玉，却与她们大不相同。

眼里只有怕，话里却又带着刺儿。

这般情形，宁砚卿平生又何曾遇到，心中顿觉新鲜。

这新鲜之感中，又夹杂着几分无名之火，不知是气她不知好歹，还是恼自己竟被这女子搅乱了心神。

他正出神，忽见她眼睫颤得厉害，凝着的一点水光终究挂不住，顺着脸颊就这么滚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洇湿了鬓角。

那滴泪仿似烫着了他，箍着她的手不觉松了力道。

他指尖拂过她鬓边湿痕，顺势将她扶正了身子，淡淡道：“本王素来不喜强人所难。”

祈子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没听明白。

过了半晌，才敢抬起眼，将信将疑地望着他，声音都哑：“王爷……此话当真？”

只见宁砚卿嘴角勾起笑意，慢悠悠道：“趁本王还没改主意，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