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悬壶惊澜

第十三章：悬壶惊澜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丞相府飞檐，在青石阶上敲出细碎声响。林晚将冰凉的帕子覆在老夫人额头，望着床前铜盆里黑褐色的药渣，指尖无意识着瓷碗边缘。自那日用针灸急救后，老夫人虽暂时脱离险境，但高热反复，昏迷不醒，太医院每日送来的脉案在案几上堆成小山，却始终不见起色。

“吱呀——”雕花木门被推开，裴砚之玄色衣袍上沾着雨痕，怀中抱着半人高的檀木药箱。林晚抬头时，正撞见他蹙起的眉峰，那双总是含着锋芒的丹凤眼此刻凝着探究：“林姑娘可听说过《神农百毒经》？”

不等她回答，裴砚之己掀开箱盖，泛黄的古籍在案上铺开。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药草簌簌飘落，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某处：“老夫人病入膏肓，寻常药材早己无力回天。这书中记载，以雪蚕茧配伍血竭、朱砂，可制‘回魂散’......”

“剧毒之物，怎可入药！”林晚霍然起身，撞得案上茶盏叮咚作响。她想起现代医学里朱砂含汞的毒性，目光如炬：“裴院判身为太医院翘楚，竟要用虎狼之药？老夫人阴虚火旺，服下此药只会......”

“只会让她三日内回光返照。”裴砚之截断她的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林姑娘自诩医术高明，可曾想过，这或许是老夫人与丞相府最后的体面？”他突然逼近，身上的松香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三日后寿宴，满朝文武皆会到场。若老夫人能清醒片刻，丞相府便能稳住朝堂局势。”

林晚倒退半步，后背抵上雕花屏风。窗外闷雷炸响，照亮裴砚之眼底翻涌的暗潮。她这才惊觉，这场医局从来不是单纯的治病救人——二小姐请来的王太医仍在暗中施压，丞相府与政敌的博弈己到生死关头，而老夫人的病情，早己成了各方势力角力的筹码。

“我有别的办法。”林晚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裴院判可知‘物理降温’？用井水浸湿的棉布擦拭身体，配合银翘散煎成的药浴......”

“异想天开！”裴砚之猛地合上古籍，震得案上烛火摇曳，“你那些市井把戏或许能应付寻常风寒，可老夫人......”

“够了！”林晚突然抬高声音，眼眶因激动泛起红晕，“裴砚之，你口口声声太医院规矩、医家正道，却连尝试新方法的勇气都没有！若老夫人因此丧命，你我谁都逃不过良心的拷问！”

死寂在屋内蔓延。裴砚之盯着她因愤怒泛红的脸颊，喉结滚动了一下。雨声渐急，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别开脸，从袖中取出一卷素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这是我连夜整理的《温病新解》，或许......能与你的‘物理之法’互为印证。”

林晚一愣，接过素绢时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墨迹未干的纸上，既有对传统医理的剖析，又有几处用朱砂笔标注的疑问，显然是反复斟酌的痕迹。她突然想起这些日子，每当深夜巡房，总能看见裴砚之在廊下踱步沉思，窗纸上映出他执笔疾书的剪影。

“但丑话说在前头。”裴砚之恢复了疏离的神态，将药箱重重搁在案上，“若三日后老夫人仍未转醒，这‘回魂散’......”

“便由我来试药。”林晚首视他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惊雷炸响的瞬间，她看见裴砚之瞳孔骤缩，那抹转瞬即逝的慌乱，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悸。

夜色渐深，林晚在蒸腾的药浴水汽中忙碌，裴砚之默默守在一旁调配药剂。两人之间再无争执，唯有偶尔相触的目光，在氤氲药香里激起细微涟漪。谁也没有注意到，屏风外闪过一抹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二小姐攥着密信的指尖发白，眼底淬着怨毒的光。暴风雨前的宁静下，更大的危机正在暗处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