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岐黄暗涌

第三十七章 岐黄暗涌

秋雨裹着凉意渗进丞相府的朱漆门缝，林晚将最后一味紫河车碾成粉末，瓷臼里腾起的药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在暖阁里氤氲成一片朦胧。老夫人的病情在她独创的中西医结合疗法下有了起色，但最凶险的"五更症"始终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每日寅时，老夫人总会陷入高热惊厥，这是她尚未攻克的难关。

铜漏的滴答声里，林晚翻开泛黄的《伤寒杂病论》，用炭笔在"白虎汤"的方子旁批注：石膏剂量需根据现代药理重新配比。门轴突然发出细微响动，她头也不抬："裴院判若还是来兴师问罪，不如改日再来。"

裴砚之的月白锦袍扫过门槛，袖中滑落的《千金方》重重砸在案几上："三小姐可知你昨日开的方子有多荒谬？犀角配羚羊角，这分明是要......"

"是要以毒攻毒。"林晚合上书册，烛火映得她眼底泛起冷光，"老夫人阴毒入髓，寻常药材不过隔靴搔痒。现代医学里有种疗法叫'免疫刺激'，就像......"她瞥见案头的铜香炉，"就像香灰压火，看似扑灭实则蓄势，待时机成熟......"

"够了！"裴砚之突然掀翻药匣，茯苓、当归散了满地，"你拿人命做赌注，和江湖术士有何分别？"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若老夫人有个闪失，你以为丞相府会容你？"

林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按在他寸关尺三处："裴砚之，你脉象虚浮、掌心沁汗，昨夜定是守在太医院值夜。"她仰头对上他错愕的目光，"医者不自医，你倒比我更像赌徒。"

窗外的雨骤然变大，敲打芭蕉的声响中，裴砚之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艾草香。记忆突然翻涌，三日前她在药房调配药剂，因专注险些被药杵砸伤，他鬼使神差伸手去挡，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慌乱抽手时耳尖泛起的红晕。

"放手。"裴砚之抽回手，却在转身时瞥见她裙角沾着的药渍——那是昨日他故意打翻的黄连汁。心中某处突然柔软，他弯腰拾起散落的药材："明日寅时我会带冰魄玉来，或许能压制高热......"

"不必。"林晚从袖中取出个精巧的铜制物件，"这是我改良的冰囊，用硝石制冰远比玉髓持久。"她将冰囊塞到他手中，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裴院判，我们之间不该只有对立。"

裴砚之凝视着冰囊上细密的螺旋纹路，那分明是从未见过的铸造工艺。他突然想起前日在后花园，她蹲在草丛里研究草药，裙摆沾满露水也浑然不觉，认真的模样竟让他驻足良久。

"你为何如此执着？"他听见自己问，"即便治好老夫人，丞相府也不会......"

"因为我是医生。"林晚的回答斩钉截铁，"现代医学讲究'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裴院判，你当太医多年，难道己经忘了从医的初心？"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裴砚之望着她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打破规矩的女子，或许真的能在千年后的时空里，为古老的岐黄之术开辟新的天地。

"明日寅时，我会来。"他将冰囊小心收好，转身时衣摆扫过药匣，发出细碎的响动，"若再胡闹，我定不会轻饶。"

林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案头的药香愈发浓郁，混着窗外的月光，在这个雨夜悄然编织着未知的故事。她知道，与裴砚之的这场较量，早己不再是简单的学术之争——而是两颗同样炽热的医者之心，在传统与创新的碰撞中，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