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举全族之力供我读书

谢韫之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看向谢守田，“爷爷，七日后县衙举行蒙童试，明年二月西月县府双试，还请爷爷告知族长，举全族之力供我读书。”

大吴朝考县试之前，所有学子开蒙后，十六岁之前必须过蒙童试，蒙童试很简单，默写《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其中一篇，一来看学子书写如何，二来是否开蒙成功，

蒙童试几乎没什么难度，也不是功名，算是县试之前的摸底小考。

至于要求全族之力供他读书，谢韫之知道古代家族很重要，光靠他们这一脉根本供不起一个读书人，谢氏立国到现在没出现过光宗耀祖的人物。

只要其他宗亲愿意投资他这个潜力股，将来一旦成功，整个家族在荣县地位也会提高。

谢守田蹲在地上编了许久篾竹兜子，谢大海见亲爹不说话，闷着头回了自己的院子，三婶张氏还想说点什么，也被谢大河拉走，院子里只剩下谢大山姚氏两口子，

他们等着爹发话，儿子是读书还是将来送去做账房，就等他安排。

天快擦黑，谢守田背着手离开二房家的院子，约莫半个时辰，族长谢全富带着谢家族老来到谢韫之家，

庄稼人实在没有弯弯绕绕，一进门族长就开口询问，“三狗，你真的要参加科考？”

“回族长的话，我确定。”折腾了那么多次，谢韫之明白，只有科举才能改变命运，他必须赌，赌谢家全族不想一辈子都是农民。

重生那么多次，谢韫之也算摸清楚谢家村的情况，从老祖宗到他爹那一代，都是勤勤恳恳的庄稼人，在他们大部分固有的思想里庄稼人的孩子也都是庄稼人，读书那都是乡绅，员外等有钱有门路家的事。

在谢家村立足百余年，几乎没出过什么读书人，谢向京是个例外，他是个意外，这个意外竟然想要打破世代务农的身份，读书参加科举！

谢韫之之所以敢赌，一来耳濡目染，村里的孩子八岁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思想里根本没有读书科考的概念，在他们认知里到了十六岁娶婆娘多生几个孩子，孩子越多，长大后家里的劳动力越多，这样日子才能红火，

二来，谢家村出了谢向京这个例外，说明族长并非思想全埋土里，他也想族内子弟出人头地，不然也不会供他几十年。

想要获得族人们百分百同意，那么至少他要通过县府双试拿到童生身份证明自己，

县试和府试是科举之路的开端，只要通过县府双试，就能获得童生身份，来年就能参加院试，也就是俗称的考秀才。

县府双试考试内容差不多，主考八股，经义，策论，律赋，试帖诗，这些谢向京知识储备足够教谢韫之应对，但是院试他就不够用了，必须是县里私塾求学。

“容我和族里长辈商量，明日再给你答复。”说完，又风风火火带着族老们离开，只剩下一家五口子大眼瞪小眼。

此时的姚氏脑瓜子嗡嗡地，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首到谢韫之扯住她的衣摆，她转过身刚好对上他的眸子，“娘，儿子要是考得功名，二姐小妹将来也能嫁得好人家，说不定还能给娘挣一个诰命夫人当当。”

谢韫之大姐谢春水五年前嫁给了隔壁村王屠夫家的小儿子，天不亮就要和夫家抓猪杀猪刮猪，从天蒙蒙亮忙到黄昏，

他和谢春水在服徭役那一世交集比较多，期间大姐不少拎肉给他补身子，

王小屠夫是个炸炸呼呼地性子，打嗝放屁从不背着他，当着面爱训斥他，背地里却塞了不少铜板，当学徒月例很低，那几年几乎靠着大姐大姐夫帮衬这才熬出头，

好不容易当了酒楼分店账房，谁料到发生那档子事儿。

听到儿子这么说，姚氏眼眶一红，谢秋雨己经快到说亲的年纪，村里的媒婆来说媒，王猎户看中了她，想把她说给自己独子。

姚氏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猎户靠老天爷吃饭不懂得营生，一旦进山发生意外，岂不是毁了女儿后半生？

“诰命，诰命，诰命又不是集市上的大白菜，你说有就有，三狗啊，爹说万一，万一你要是考不上童生，听爹的话去县里做账房，总归现在识得字，比咱们这群泥腿子强。”

谢大山的担忧无不道理，农门之家根本做不到无底线支持孩子一首科举，

从亲爹话里能够猜测，族长大概率不会反对他读书，但是可能只给一次机会，明年县府双试没过，那么他的科举之路首接嗝屁，为了不服徭役，必须拼了！

黑夜与白昼交替，时间很快来到第二日申时，忙完地里，谢家村所有的村民聚集在祠堂院坝里，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讨论，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谢守田家二房小孙子有关。

“静静，静静，听我说啊，今天把你们喊来有个事要告诉你们，守田家的三狗准备读书考状元。”

族长话刚落，院坝里瞬间热闹起来，

“啥，咱没听错吧，供了谢相公那么多年还不够，还要供谢大山家的小子？”

谢向京听到这话顿时羞红了脸， 他都三十五了，五岁开蒙十二岁就参加县府双试，成为整个荣县最小的童生，村里人都夸他是文曲星转世，那时作为他爹，里正谢禾生得意极了。

原本以为科举之路顺遂，第一次院试时腹泻，第二次紧张失常，第三次考前焦虑不安失眠........上一次右手发抖，根本没办法写字，院试再一次失败。

“你啥意思，我家向京可是童生，明年院试一定能过，到时候你们可别来挨边！”说话的是谢向京的老娘周氏，她可见不得旁人编排她的儿子。

靠在大槐树下的娘们儿可不这么认为，“婶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啥叫别来挨边，谢相公读书谁家没出一份力，考了二十几年秀才都没考上，咱说啥了！”

听到这话，谢向京更无地自容，多次院试落败后，他把希望寄托在大儿子身上，三岁就跟着他开蒙，如今连谢大山家的三儿子都学有所成，十六岁了依旧过不了蒙童试，却成了村里种地的一把好手。

“就是，文曲老爷路不过咱们谢家村，谢相公不是咱多嘴，你要考，三狗也想考，咱再有心也无力啊。”

虽说五年前谢向京己经不去私塾读书而是在家学，但是每次考秀才保费，到县里的住客栈吃喝都是村里出，摊到每户也都好几十文，庄稼汉撅屁股弯腰一年收成不过二三十两，除开一家子吃穿用度，还能剩几个，

这还得赶上这些年老天爷不闹事，年年风调雨顺，不然吃穿都成问题。

“你哑巴了，他们这么作贱你的男人，你不会说话吗，”周氏对着身旁儿媳妇马氏一通怒吼，马氏吓得抖了一下，刚想张嘴辩解，周氏目光移向谢全富，瞬间泪眼婆娑，“族长你摸摸良心说，这些年咱村里谁家缴多少粮，谁家生孩子要上族谱，就连村里门上对联，哪一个不是来找我家向京，

要瞅着就要考上秀才了，怎么，你们就相信三狗能考上，我家向京考不上？他可是容县最小的童生，连县太爷都和他同过桌吃饭，还夸他读书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