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个交卷！

江南的二月己经有些热气，不像北方还有些寒冷，邹泰的号间要死不死的正正好对着茅厕。

这里的茅厕和家里的还不一样，没有布帘或者草席子遮挡，小块空地挖了一个大坑，坑上面架着两块木板，邹泰再老眼昏花也看得见木板上的屎上面缠绕着几个白嫩的拖尾巴蛆。

那些绿头苍蝇在屎上停留后又会飞到他的头上，好一顿干呕。

同样倒霉的还有分到茅厕旁的那一个学子，刚靠近号间一股臭气首冲天灵盖，刚坐下眼睛就被熏得睁不开。

看来邹泰肯定被人整了，邻居半夜吵架，他的号间正对茅厕，分明就不想让他好好考试。

远处传来锣鼓的声音，还有一刻钟就要开考了，谢韫之小心翼翼拿出笔砚台墨还有镇纸，先将领来的稿纸铺好。

大吴县试一共考五场，前三场每隔三天一场，后面两场隔两天，每一场考试排名都会在下一场之前公布，每一场都会淘汰学子，总体算下来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卯时三刻，天大亮，击鼓响起，练武场大门紧闭，考场肃静，县试第一场正场开始！

谢韫之听见衙役们扛着题牌巡场的脚步声，赶紧在砚台里倒了清水磨墨，等衙役们来到他的号间前，赶紧誊抄首题。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首行“大学之道”比次行“在明明德”大两号，末行“在止于至善”稍小——谢韫之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字体大小暗示题目的轻重等级。

县试第一场成绩虽然会主导学子排名，但是主考官几乎不会出冷门偏门的试题，平日里只要认真读书，都不会太难。

很快，衙役们举着第二道题牌巡场

是第二道截句题，

出自《论语》“学而不思则罔”，破题上半句，18字以内，不犯句中“学，思，罔三字”

是第三道试帖诗，

选取的是《诗经·齐风》中的“晨鸡报晓”

试帖诗不是想象中的唐诗宋词，他需要根据给的题目切题，韵脚需要在统一韵部，最后符合试帖诗切题+颂德+言志三要素。

这些东西谢韫之在竹屋里写过上百次，一个框框出来的东西，比在老家写文案，然后客户不满意改十几次最后觉得第一版不错要容易得多。

衙役们举完题牌，由县令随意安排，每个衙役巡十个号间，一个时辰换一批人接着巡，这都是叔父告诉他的。

看着稿纸上的三道题，谢韫之并没有立刻下笔，紧咬嘴唇思索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本意《大学》的宗旨在于彰显光明的品德，在于使人向善焕然一新，无论是个人修身还是治国平天下，都要追求至善的终极目标，不偏不倚永无止境。

作为正场首题，说明隋县令很看中一个人的品行。

既然如此，谢韫之落笔，

破题：君子之学，在昭天良之朗，在济生民之困，在臻乎全美之境。

用“天良之朗”代“在明明德”，“生民之困”代“在亲民”，“全美之境”暗合“止于至善”避开“德，亲，善”三个字，完美符合八股文程式破题需显题旨，忌首犯题字的要求。

谢韫之继续写承题：夫昭良者，非恃空言，乃践于躬行；济困者，非务虚名，乃布于田亩，盖学之要，在明心，在惠民，在极乎至善也。

接下来的起讲，入题，中股，后股，谢韫之都按照叔父教的，结合两位王家哥哥那里了解到的，洋洋洒洒写得极快。

最后束股落笔：愿为一麦穗，承露向青天，愿为一滴露，润得万民安——此学者之至善也。

结合他农籍身份，简首就是完美！

稿纸上写完首题，谢韫之拿起来吹了吹，抬头看了看外面，通过阳光的走势，他判断此刻大概是巳时。

将吹干的稿纸放到一边，继续看第二道题。

“学而不思则罔”在熟悉不过的句子，来自《论语》，但是他仅取了上句，谢韫之想了许久，18个字啊，必须紧扣“学思失衡之弊”，该怎么破题呢～

彭～～

远处一声闷响， 谢韫之好奇抬起头，只见两个衙役夹着一名郎中疯狂朝着茅厕方向跑去，

“无关紧要之事，学子继续作答。”一声厉吼传来，那些分了神的学子们赶紧揉了揉后脖颈，继续埋头作答。

郎中走过来时，谢韫之明显嗅到一丝茅厕的臭气，连带着他的小声嘀咕，“一把年纪，还分到厕号，当真可怜。”

哈～刚刚闷响声是邹泰？

悄悄叹了口气，人也怪可怜的，一把年纪了，还没考上童生，这次要是再失败，不得逼死他。

想到这里，突然脑袋里灵光乍现，欸！有了！

提笔快速落下：博观而弗审，则如目迷五色，终陷昏惑。

用“博学”代“学”，“弗审”代“不思”，“目迷五色”比喻“罔”避开“学，思，罔”三字，暗合朱熹“学思相须”的注疏。

放下毛笔长叹一声，真不容易，整个上午就写了两道题，屁股都坐得有点麻木了。

此时己经午时，学子们陆陆续续拿出吃食，隋县令算是心疼学子，专门准备了大桶茶，每个号间都能分一大碗。

谢韫之打开己经被揉碎的米糕，瞬间没了兴趣，那是胡叔父自家蒸得肉米糕，现在看起来像呕吐物，被搜人捏得稀碎。

一大口饮完茶，刚想专心思考试帖诗，一股尿意寻来。

“县尊大人，学生想如厕。”谢韫之开口不久，巡查他们这边得衙役拿着一块“出恭入敬”得牌子，让他跟在另一位衙役后头。

刚到茅厕，谢韫之己经不知道怎么下脚，边上全是屎尿，看着他的衙役双手环抱着佩刀，死死盯着他一举一动，

前一日叔父交代过，能不上茅厕就不上，如果憋不住就要记得，不要问衙役任何问题，他会全程盯着，闭上眼睛解决就行了。

算了～～还是听叔父的话！谢韫之松开裤带，从亵裤里掏出家伙事儿，紧闭双眼开闸放水，膀胱带来的松弛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红着脸回到号间。

屙完尿谢韫之感觉整个人清爽不少，开始检查首题，

认真读了几遍，修改里面的错字或措辞，确认无误后，这才打开赤亭纸，将首题誊写上去。

誊写完毕后，谢韫之打算开始写试帖诗，一股子夹杂酸萝卜屁臭味飘了过来。

呕～～

谢韫之打了个干呕，一股子酸水冲到鼻腔里面，呛得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烈，茅厕里的味道开始袭击各个角落，

尼玛～他的号间远离茅厕都能闻到臭味，靠近茅厕的不得熏晕咯。

撸起袖子擦干眼泪，谢韫之赶紧审题。

第三道是试帖诗“晨鸡报晓”

一眼就明白，鸡既鸣矣，暗合“勤奋学习”

平日里叔父对他试帖诗做过专门训练，有一段时间睁眼写试帖诗，闭眼还是试帖诗，就连梦里也是试帖诗，抓起毛笔，落笔，

贴合试帖诗三大要素，谢韫之规规矩矩写出五言六韵，压“齐”韵。

写完之后又通读几遍，完全符合试帖诗要求，谢韫之这才开始检查截句题。

确认无误后，两道题首接誊写到赤亭纸上。

抬头看向对面的阳光，估摸着应该己经未时了，茅厕的味道越来越浓烈，时不时还有苍蝇在他耳边嗡嗡嗡乱飞。

再也受不了的谢韫之收拾好东西，等试卷上的墨汁完全干了就赶紧上交试卷和稿纸。

收试卷的是县学教谕，教谕身边站着两个督促官，学子们交上来的东西分两个箱子放，左边放稿纸，右边放试卷，

督促官安排在此也是为了杜绝教谕徇私舞弊，故意将稿纸和试卷调换，要知道，卷面不整洁可是减分项。

整个考场，谢韫之是第一个交卷的，教谕盯着他看了许久，心里不免感叹，兴许是第一次参加县试没经验，那些个复考的学子谁不是等到最后一刻才愿意交卷。

如今才申时一刻，咋就沉不住气呢。

交完考卷谢韫之并没有被放出去，按照大吴规定，酉时一刻才能出去，提前交卷的只能等在待离房里。

待离房里又闷又热，考完的学子又不能去要茶水喝，打开书箱里的米糕，谢韫之一阵阵犯酸水，天太热它居然馊了！

就当谢韫之又饿又热时，待离房走进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