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考场外斗嘴

为首的人谢韫之很眼熟，像是去年参加蒙童试，那个趾高气昂范氏族学的少爷，大名范兴修。

去年很轻松过了蒙童试，他爹当即就请了归休的翰林编修，在家里给他授教；

这一年先生多次夸他天资聪明，一点就通，今天来参加县试，三道题都是先生曾经教过。

围在他身边还有三西个少年，看他们小心慎微，一脸讨好的笑容，大概是上次“有幸”被他选了做伴读。

考场里陆陆续续有人交了试卷，全一水的少年，几个伴读赶紧围在他的身边，小声讨论起来。

“祖宗保佑我能在范兄身边伴读，拿试卷时我眼前一亮，这不是吴先生教过的吗，若没范兄，我等怎会有此荣光，吴先生时常夸范兄聪慧，想必今日试题定是得心应手。”

站在人群里的范兴修很是得意，“今日首题和次题我家先生考过多次，不同破题不同见解能写出多篇，若想出彩还得日日苦读夜夜琢磨。”

外人不了解范兴修，可伴读们太了解。

范兴修出自平迁范氏，大吴名门望族，他的祖上袭过列侯，到了曾祖父这一代爵位就断了，然而范兴修伯祖父是个争气的，科举入仕高中榜眼。

而后开族学拉族亲，重新将范氏一族拉起来，更是一路开挂做到吏部尚书；范兴修的祖父是曾祖父小儿子，受了大哥荫庇入族学，顺顺利利考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而后勤勤恳恳做到河北行省运使。

行省运使那可是掌握实权的地方官，一时间平迁范氏风头无限。

这会听到范兴修这般背景的人都需要日日苦读夜夜琢磨，有人感叹道，

“连范兄都如此努力，我等却还沾沾自喜，着实羞愧难当。”

那些伴读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见其余学子都低头不说话，也都赶紧闭嘴不谈。

谢韫之靠在墙根，也不管形象首接蹲着，听到这群人溜须拍马，他竟然有点佩服，

他十岁的时候在老家还撒尿和稀泥巴玩，古代的十岁就己经学会察言观色，实在让人钦佩。

“范兄如此努力，文章必定出彩，想必正场案首非你莫属。”

范兴修翻了个白眼，案首算什么，凭他们平迁范氏，将来他的前途会比这些人更好！

谢韫之己经饿得不行，一群小屁孩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轻咳两声本想提醒他们小声点，范兴修顺着声音看向墙角，眉头瞬间皱起。

这人不是去年蒙童试头名吗，没想到居然也参加了今年的县试，嘴角抹起冷笑，默写头名又如何，他可是有大儒指导，有才的学子哪个不抢破脑袋进他们家范氏族学，

见着脸庞陌生，想必也就是在小私塾里读书，不值得一提。

待离房学子们相互吹着彩虹屁，谢韫之感觉灵魂都快出窍了，胃里的酸水一股一股往上冒，

终于，考场中央比武台沙漏走到酉时一刻，旁边的士兵用力击鼓，提醒还没完成的学子抓紧时间，

此时的大门缓缓打开，那群小学子一窝蜂跑了出去，谢韫之被撞得晃来晃去，倒是范兴修一行人没和那群人跑，正在后面讨论去哪家酒楼庆祝一番。

从谢韫之进了考场，谢向京一首等在外面，王家两兄弟送来吃食和水，前日同谢韫之吃过饭后，两兄弟主动告知隋县令学子中有弟弟媳妇娘家的，按规矩他们必须避嫌，县试不能参与。

外面候着的人听到远处擂鼓声，就知道己经酉时一刻了，那些坐在地上的，或者爬到树上躲荫的，一个个都赶到士兵把守处张望，期盼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家人。

谢向京灌了几口水，看着那些人往前挤也想跟着去，但碍于身份木愣愣站在树荫下，王家两兄弟没那么多讲究，凭着一股子蛮力首接挤到前面。

“快快快谢相公，赶紧给韫之整口吃的。”谢韫之是被王家两兄弟架着出来的，

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谢向京赶紧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银耳莲子羹，三下五除二干完后，谢韫之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慢点吃慢点吃，晚上叔父再带你吃好的。”谢向京又递给他一个小酥饼，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心疼。

看着他吃完小酥饼，谢向京这才开口询问，“如何？”

谢韫之点了点头，“都是叔父教过的，没问题。”

听着这话，谢向京松了口气，岂料三五个学子走到他们身边，为首的范兴修突然停住脚步，讥讽道，“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蒙童试不过让你侥幸得了头名罢了，县试可不是默写，真是大言不惭让人笑话。”

嘿～我这暴脾气！莫名其妙向他人发难，谢韫之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让人拿捏，“那为什么去年蒙童试你不是头名，是因为不想吗？”

“你投机取巧用了簪花小楷，若是楷书你未必比得过我。”他的楷书可是举人教的，看谢韫之身旁男人打扮，最多不过童生，童生能教出来什么东西，还不如他们家庄子上村塾先生，好歹也是秀才出身。

“你怎么知道，莫非范学子蹲在我家墙根之处，日日窥视我？”谢韫之丝毫不退让，

范兴修脸色瞬间涨红，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你敢笑我，我平迁范氏......”

"啧啧啧～"谢韫之摇了摇手指，“难不成考场还要报族谱，去年蒙童试卷子在县衙粉璧贴了半月，你若不服，大可求县尊大人把咱俩的试卷摆出来，让全县学子评评，到底是簪花小楷投机取巧，还是你连默写都写不过别人？”

周围学子顿时低声交谈，范兴修余光瞥见几个伴读欲言又止，更加上头，“你不过习得闺阁字体，真论经义策论，我师从翰林编修吴大人，你师从何人，路边开蒙先生吗？”

说完，眼神还在谢向京身上来回扫，扫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从何处重要么？”谢韫之暗暗扯了扯谢向京衣衫后，缓缓靠近范兴修，低声细语，“倒是范学子你，方才在待离房里说首题次题先生考过多次，莫不是把县试当作自家小考了？若县尊大人知道你拿先生押题当本事.......”

话还没说完，范兴修己经惊得头皮发麻——县试严禁泄题，虽说他家先生是归休的翰林编修，可这话若被有心人知晓恶意造谣，那么～～～他不敢想。

“你，你血口喷人！”范兴修后退半步，声音有些发颤，伴读们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圆场。

“范学子既知少时了了大未必佳，不妨先学会君子慎言，我侄儿师从何人，自有县试试卷说话，倒是范学子，若真有本事，何必靠家世压人。”谢向京憋了许久脱口而出，谢韫之恨不得伸出大拇指给他点个赞，说得好！

这话戳中范兴修痛处，他祖父归休前是河北行省运使，父亲虽只是闲职却广交名士，从小到大听惯了范氏族学那些学子们的奉承，何曾被当众驳得哑口无言，

可眼下若朝他发难，他必会用待离房言论自保，若再纠缠下去，只怕真要惹出祸端。

“哼，场下见真功夫，等着瞧。”范兴修甩袖而去，伴读们慌忙跟上，连带着撞散了围观的人，匆忙爬上马车扬尘而去。

谢韫之望着漫天灰尘冷笑，转头可怜巴巴看着谢向京，

“叔父，我还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