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谢弟，你在榜吗？

第二天寅时，王小屠夫赶着驴车先送谢春水去了猪肉铺，五间铺子的卤味都是在这里煮的，谢春水要根据三弟给的步骤下下水和肉。

等他再次返回时，己经巳时，驴车上面还放着一袋面粉和一坂毛豆腐和些许麸皮，全都是按谢韫之的要求，选得河南行省来的面粉，毛最长的毛豆腐。

刚进家门，就看见谢韫之在小院子里打八段锦，两个儿子看得乐呵呵的，跟在身后学得有模有样。

“买面粉做啥，是要做面片吗？”邹泰凑过去问。

打完最后一个动作收势，谢韫之擦了把汗，“做鲜味粉，邹兄，劳烦你去灶房搬一个大坛子过来。”

饮着今年新茶，邹泰有些好奇，王小屠夫也不知道自家小舅子到底在干啥，

只见谢韫之一点点撕下毛豆腐的毛，和麸皮搅拌在一起，将它们放入坛子里，倒入清水，白布扎口后黄泥巴密封，“大姐夫，劳你在茅厕附近挖个坑，然后埋起来。”

“这样就能做出鲜味粉？”王小屠夫看不明白，谢韫之摇了摇头，“还早着呢，咱们先得弄出发酵水，等两天再说！”

眨眼间，时间过去了两天半，

申时，王小屠夫将埋在土里的坛子挖出来，谢韫之在另一旁揉面团，

“我的亲娘嘞，小舅子你这是弄的啥，咋那么臭。”

刚掀开坛子的封口，一股庞臭扑面而来，把王小屠夫眼泪都熏出来了。

“不急不急。”

谢韫之赶紧在水里揉出面筋，等面筋全部揉出来后，按照一斤面筋，半斤发酵物，三斤清水的比例搅拌混合在一起，再密封再挖坑埋茅厕附近，接下来就等着它安静发酵。

“诶诶诶姐夫，你别倒～”刚做完一切就看见王小屠夫准备把面筋水倒在装衣服的木盆里，

“那哪能啊，这不是留着洗衣服吗，我看着水白白的，应该和米汤一样能洗衣服。”平日里他婆娘就是用淘米汤洗衣服，洗得可干净了。

“留着，等会给添福添寿做凉皮吃。”

接下来的几天，王小屠夫忙着找木匠给鲜味阁赶制桌凳，田西挑选墩子和打围，还和几个菜贩子达成协议，以后长期供鲜味阁。

肉食田西没有找别人，作为甜水镇最大肉铺，自然这等好事落在王一砣身上，包括鸡鸭鱼猪羊，全权由他负责。

府试放榜头一天，谢春水来到西屋，还端着几件新做的衣衫，“姐给你做了几身衣服，明天去州府的时候换上。”

“姐，你什么时候做的？”谢春水早上要去卤味店，回来之后还得带两个孩子，添福添寿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谢韫之欢喜拿着新衣衫，完全是他的尺寸。

谢春水抿着嘴，露出慈母般笑容，“总能寻着空闲，前几天在布庄买了几匹夏布，透气又轻便，给你裁了两身衣裳。”

“你姐夫还说，等你回来再扯几匹杭州府的细葛布做几身中衣和亵裤，娘也是～咋这次只给你装了一条亵裤。”听到这里，谢韫之脸瞬间红了，来的时候姚氏给他带了两条，在文庙小树林擦屁股用了。

谢韫之正要说话，突然里屋传来响动，谢春水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转身去了正屋，很快就返了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套浅灰色夏布长衫，“邹兄弟这些时日不少照顾你，我看着他总穿旧衣，便多做了一件。”

话刚说完，邹泰捧着书本从里屋走出来，看见谢春水手里的长衫，手一抖，眼泪有决堤了，“这......这......使不得，若让旁人听了去非得说闲话不可。”

自从爹娘去世后，再也没人给他做过衣衫，他现在穿得还是爹娘在世时做的。

此时王小屠夫刚好进屋，看见长衫乐得嘿嘿笑，“瞧我婆娘做的衣衫就是好，小舅子不是姐夫讲大话，外面卖得成衣我穿着浑身不得劲，还是你姐做得穿着舒服。”

“你都喊我姐了，还怕外人说闲话，咱家没那么多讲究，你就穿吧。”这一声惹得邹泰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接过长衫。

府试放榜这天，天还没完全亮，谢韫之和邹泰就赶着驴车去往平迁州。

两人都换上了新衣衫，走之前王小屠夫又往谢韫之怀里塞了二两银子。“大姐夫，你给我的十两银子还没用完呢，不用。”

刚准备还回去，王小屠夫故意装作生气样，“给你就给你，咋还那么多话，大老爷们儿的身上怎能不揣点银子，要是在州府看到心仪的玩意儿就买，等你回来姐夫还有事和你商量。”

驴车到达州府衙门时，那里早就挤满了人，有考府试的学子，还有陪伴学子的家人，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百姓，谁都想看看，今年府试案首公是谁。

和县试放榜一样的流程，府试采用的也是长案，依旧是学子名讳，籍贯，名次，在榜的就获得机会，可以进行下一步院试，不在榜的又得从县试开始。

谢韫之在人群中努力伸长脖子，说不紧张是假的，经义和策问他有信心，但是诗赋只有五成把握。

目光扫过榜单，一眼就看见几个大字，

‘隆和二十二年，西月一十八，江南行省平迁州府试头名：本州荣县学子范兴修。’

范兴修能拔得头筹，谢韫之一点都不意外，听别人提起过他三岁就开蒙，族学塾长是举人，家中先生是进士，如此教育环境下，县试没得案首才让谢韫之有些好奇，

他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不过此次府试夺魁，在他眼里那是实至名归。

而邹泰此时还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眼神慌乱又紧张，当他终于看到榜单末尾，看到荣县学子邹泰时，双腿一软，要不是被前后学子挤着，早就瘫倒在地。

“老天爷啊～”邹泰突然嚎一嗓子，吓得西周的学子赶紧离他一丈远，生怕又是个没上榜的疯子，作出伤人的举动。

“我......我中了！”邹泰瘫倒在地，考了十八年，数不清的日夜苦熬，那些被人嘲讽他一辈子考不上童生的日子，此时不顾身份趴在地上放声嚎哭。

听到邹泰嚎叫，谢韫之赶紧挤出人群来到他的身边，刚伸手想把他扶起来，手却被他死死抓住，“十八年了，我终于中了，中了，谢弟我终于中了！”

听到他不是疯了而是中了，周围的人交头接耳，有惊叹，有敬佩，也有感慨。

有人认出了邹泰，不禁摇头叹息，“真是不容易，这苦日子可算熬到头了！”

等哭够了邹泰这才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抓住谢韫之的胳膊，

“谢弟，你可在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