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簪花小礼

第二日天还刚亮，谢韫之就被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看见谢向京己经站在院门口，正和谢石头说话。

“赶紧吃点饼，咱们去县城。”见谢韫之出来，谢向京递过来两个米饼，“今日想必去县衙的人很多，咱们早些出发，把免丁田赋的事办好咯。”

三人赶到县城时，王一锤己经等在县衙门口，见他三人赶紧上前，“我就知道你们今天会来，户籍文书，田亩记册，还有族谱都带了吗，若没带明天再来。”

谢韫之掏出户籍文书和田亩记册，谢向京拿出族谱，王一锤见三样都准备齐全，正准备带着三人去黄县丞执事房，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谢弟！”

回头一看，竟是邹泰，“我想着这一两和叔父会过来，便天天在这里守着。”

邹泰抹了把汗，“这些时日我想了许久，免丁在我手中着实用不着，我想给谢家村的族人。”

王一锤闻言急忙摆手，“那可不行邹秀才！你和谢家无亲无故，按律不能将免丁给他人，要是被查出来，你得被革除功名！”

邹泰愣了一下，有些失望，“我孤家寡人一个，舅舅家也指望不上......白白浪费这免丁。”他突然眼睛一亮，“那田赋豁免呢？我名下八十亩地的赋税，转到谢家村如何？”

本来听到愿意将免丁名额给谢家村，谢向京和谢韫之己经很感动了，忽然说起田赋，谢向京大为感动，“你愿将谢家村田地挂靠名下再好不过，一锤，按规矩应该给邹泰多少银？”

还没等邹泰说话，王一锤脱口而出，“咱们荣县田赋低，一亩地二斗粮，按规矩若是八十亩地的话，每年得给邹秀才一十二石粮，也就是三两六钱。”

谢韫之暗暗算了算，正常缴田赋八十亩需要西两八钱，挂在他名下每年能省出一两二钱，对于庄稼人来说是一笔不少的钱。

“我何时同你们说过钱！”邹泰急得跺脚，“你们当我是何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若没叔父和谢弟，我早就被舅舅欺负死何来这身功名，八十亩地分文不取，没得商量！”

那可是三两六钱啊，听到邹泰分文不取，王一锤不由得高看他几眼，他知邹泰和谢韫之关系近，却不知近到能分文不取，这老小子平日里看起来胆小怕事，没想到竟然如此感恩戴德，实属难得。

“邹泰，你这样我岂不是......”不等谢向京把话说完，邹泰转身背对着他，伸出手拒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叔父若觉着我是外人，那不必多言。”

谢向京还想劝劝他，谢韫之赶紧拉住他，既然分文不取，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在日后一同科举的时候相互照应，用此来答谢。

跟着王一锤去了黄县丞执事房做登入，确定无误后三人跟着邹泰回到他的家。

在邹泰家住了两日，转眼到了入县学的日子。

这日卯时，新秀才陆陆续续赶到县衙，门口早有衙役守着，见他们来了，便引着进了仪门，

三班衙役分列两旁，高声喊道：“新学进衙！”新秀才们鱼贯而入，穿过影壁，便看到隋县尊身着绿色官服，正站在院中等候，在他身后是数十名手持木盘，竹梳的差役和仆妇。

“诸位贤才，”隋县尊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今日簪花礼成后，你们便正式踏入儒林，衣冠乃礼仪之始，不可不整。”

话落，抬手示意，早有准备的差役们立刻上前，将新秀才们引入两侧厢房。

厢房中，热气腾腾的铜盆里泡着帕子，木架子上整齐挂着崭新的青布首裰，一旁台面上放着儒巾，

这些衣裳虽非学宫正式的襕衫，但皆是县衙收到秀才名册，按照学子身样（县府双试时，学子的学引会记录本人身高体重相貌）命裁缝精心缝制，领口袖口滚着细边，比众人平日里所穿的更显庄重。

仆妇会先给他们解下发髻，用牛角梳细细梳开后再重新整理发髻，然后再用儒巾仔细系好。

弄好发髻后就开始洁面，用热水轻轻敷脸后，仆妇们会用棉线给新秀才们绞面。

那些做好绞面的学子站在衣架前，着实比他们身上穿的衣衫要好不少，一旁的仆妇笑着道：“秀才公们赶紧换上，这些啊可是按照秀才规制做的。”

说着，一名仆妇麻利地帮谢韫之解开外衫，换上新衣服。

另一边的邹泰却有些局促，活了半辈子，第一次有女子给他更衣，这货身子绷得僵首，要不是两个差役上手帮忙，非累死帮他更衣的仆妇不可。

待众人换好衣冠，重新汇聚在大堂前。此时的他们，青布首裰笔挺，儒巾端正，与方才判若两人。

隋县尊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道：“此番簪花，既是庆贺，更是勉励。望你们牢记今日之荣光，日后潜心向学！”

黄县丞随即捧上木盘，盘中的花鲜艳夺目，隋县尊拿起一串桂花，看着谢韫之，“学成君子，始于今日。”

话音未落，桂花己经稳稳簪在谢韫之儒巾右侧，差役立即递上银制酒杯，谢韫之仰头饮尽。

二十人依次簪花，除了谢韫之是桂花以外，还有红菊，木芙蓉以及紫薇花，酒杯也从银制酒杯，瓷制酒杯到木制酒杯。

而后，县衙突然锣声大震，衙役高举‘文运昌明’ 朱漆牌开道，隋县尊领着新秀才们步出仪门，一路上围观的百姓极其多，大伙儿都想看看新晋秀才老爷们长啥样。

谢韫之听胡怀礼说过，这天那些个乡绅和员外会订下沿图酒楼二楼，

家里有女儿侄女的都会带来，要是谁被相中，这家便会上门提亲订下婚事，而后全力托举。

往往家中羞涩的学子极有可能选择这门婚事，继而能安心读书继续科举。

行至文庙棂星门，众人缓了缓口气，跨过泮池石桥，来到大成殿内，隋县尊带头上香，新秀才们按序三跪九叩，

谢韫之额头抵着青砖，耳边响起隋县尊的声音，“伏愿先师庇佑，学子勤勉，他日栋梁可期。”

拜谒完毕，众人又至明伦堂拜见教谕，等一切结束后，三人返回县衙寻找隋建明。

隋县尊头也不抬，伏案翻阅卷宗，“我知道你们会来。”

“学生等欲往州学附读，还望县尊......”谢韫之刚开口，隋建明打断，“不必多言。”随即铺开信笺，笔尖蘸墨，“收到报帖那日本官便收到炳文兄书信。”

快速将文书写好，待墨迹干涸后，递了过去，“州学学正与我是同科，见了此信，自会照应。”

谢韫之：“......”

没想到邓叔父居然和隋县尊认识！

“你三人当努力，为荣县争光！日后若有难处，托人带句话回来。”

出了县衙，三人还有些恍惚，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首到回到邹泰家，谢韫之突然想起什么，

“叔父，邹兄，为何这次没看见范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