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蒙童试

谢向京有些后悔将他带到书肆，谢韫之才十五岁，看这些情情爱爱的小说会迷了他的心窍。

“泓逵，这位是？”身后的胡怀礼探出身子，见是一位穿首?的少年，心里猜了七七八八。

“怀礼，他是我族中侄儿，韫之快来拜见胡叔父。”

谢韫之赶紧将书本放回原位，对着他行了作揖礼，“小子见过胡叔父。”

方才从两人交谈中，谢韫之捕捉到不少信息。

两人是同一时期开得蒙，也是同一时期过了县试府试，胡怀礼比谢向京大了两岁，两人也算少年得志。

胡怀礼第二次参加院试就考中了秀才，原本以为大好前途一路顺遂，结果乡试怎么也考不过，家里的钱越来越少，索性回了家经营家中书肆。

每次帮学子们作保，挂靠在名下的八十亩田地，养活妻儿不成问题。

“这次可是前来蒙童试的？”

“对，族中子弟愿意读书，也是好事。”谢向京收起怒意。

年少在县里私塾求学时，他和同窗到书肆翻阅过那些小说集，书中香艳的场面，勾人心魄的字句，曾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

白天上课脑子里都是那些钻出来的画面，甚至还出现幻象，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久而久之学业落下身体还消瘦不少，差点被夫子赶出私塾。

他绝对不能让谢韫之走歧途，还没等他开口，谢韫之却和胡怀礼攀谈上了，“胡叔父，这些小说集都是何人所写？”

顺着谢韫之指得几本小说，胡怀礼当是少年好奇，笑着回答道：“除了那本《夷坚志》是宋人所著，其余都是些本地文人撰写。”

得做两手准备，科举是必须走的，童生他很有信心，毕竟算起来两世他学了十年，如果第一次院试过不了那就想办法弄点钱继续科举。

“胡叔父，这些书卖得可好，定价几何？”越往里看，里面的小说集越离谱，什么《风花雪月集》《香史》

胡怀礼靠在柜台边，闻言哈哈大笑，随手拨弄算盘珠子，“好着呢，普通刊本二十文，绣像刊本五十文，遇到好得故事至少得一钱银子，都是些贩夫走卒，穷酸书生爱买，越是读不起书的学子，越爱看这些解闷。”

他探出身子，对着谢韫之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叔父悄悄告诉你，写这些书的，都是些考不上功名的落魄学子，一个个自诩清高不肯放下身段谋营生，偏又穷得叮当响，

只能写些闺阁贵女痴迷穷书生，亦或是贵女作贱穷书生，他日一步登天报复贵女一族的故事。既想要赚铜板又拉不下脸，写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还总嫌我给得润笔少。”

谢向京听得皱眉，刚要开口提醒谢韫之少听这些闲言碎语，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没功名的人，写这些小说集倒成了谋生的手段。”

“可不是！”胡怀礼一拍柜台，“有功名谁干这营生，被人知道了要遭耻笑的，也就这些没出息的，既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又要填饱肚子，两头都想占着。”

从和胡怀礼交谈中，让谢韫之写小说的想法瞬间掐灭，读书人写小说在他们眼里就是下流文人，上九流中的下流，若将来运气好考上了功名，万一被人用这一点攻击，还真会给以后留下隐患。

见他眼神发首，谢向京生怕他动了歪心思，连忙咳嗽一声，“韫之，时候不早了，该回去温书了。”

“是，叔父。”谢韫之收回目光，对着胡怀礼拱手告辞，“多谢胡叔父招待，今日小子长了不少见识。”

走出书肆，谢向京并排和他走着，快走到客栈突然开口，“我知你想些什么，你想将来仕途没任何污点，那就别想去写小说，叔父若是下次院试不过，自会退出科举，你比叔父聪慧而且看得透，便是给人抄书写信，我也会全力供着你。”

突如其来的话，差点把谢韫之感动哭了，这就是家族的力量，古代家族观念可比现代强得多。

“叔父，侄儿定不会辜负家族期望。”赚钱的想法先放到一边，以他现在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幻想赚钱的，这里是古代，阶级观念最严重的时代，别说那些世家大族了，就是县里那些个富商们随随便便就能灭了他，

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酣睡，死了那么多次肯定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在没有功名之前，赚钱的念头必须掐灭。

这一夜，叔侄二人挤在一张床上，谢韫之入睡很快，谢向京却忧心忡忡。

翌日卯时，二人起了个大早，

走出客栈这才发现，很多小学子早早地就等在县衙门口。

“叔父，咱们要不要先去县衙门口等着？” 放眼望过去，有的父母拉着孩子靠在墙根下剥鸡蛋喂米汤，家里殷实的会让孩子坐在驴车中，边啃馉饳边饮西神汤，更多的是带着孩子坐在阴凉处，吃从家里带来的米糕。

“无需，叔父带你吃点东西，”

两屉灌浆包子，两碗粟米粥，谢韫之肚子吃得饱饱的。

荣县的灌浆包子和老家的灌汤包差不多，但是味道更鲜美，就连皮都是浓浓地小麦香，包子里的猪肉更没有“骚臭”。

随着县衙大门缓缓打开，衙役们拿着杀威棒站在大门口，县丞扫了一眼底下小学子，轻咳两声，一声洪亮的“学子入场”，

小学子在衙役们的指引下，排着队，一个个等着门口的师爷检查身份物品，然后发放号签。

“笔准备好了吗，砚台，墨，有没有带着。”谢向京打开小木箱子，仔细检查。

“韫之莫慌，叔父等着你。”谢韫之回头，谢向京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蒙童试考场安排和其他科举不同，他在大堂院坝里放了很多书桌，学子们只要按照号签找到对应的座位就行。

谢韫之在一排六号，刚好在正中央，县太爷的眼皮底下。

等所有人都进了县衙大堂，谢韫之转身看了一眼，妈蛋～身后旁边的学子看起来一个个都才七八岁的样子，全场学子数他年纪大。

瞬间～他有一种七老八十，和一群年少气盛的学子们比拼的感觉。

“欸，你在什么书院读书？”

“我在明德私塾，你呢？”

“我？我在范氏族学读书。”

“哇～～范氏族学啊，你好厉害，我听夫子说那里还有入学考试，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进不去。”

“范氏族学～他们的塾长也是秀才么？”

“你怎能信口开河，范氏族学的山长曾任府学教授，举人出身，举人有多难考你们知道吗？”

“谬赞谬赞，诸位谬赞，家中族学，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孩子们就是这么天真烂漫，还没干啥呢己经开始攀比起学校了，特别是那个被人夸飞天的鹿鸣学院的孩子，再多笑一会鱼尾纹都快笑出来了。

一群小屁孩互相打听，只有谢韫之撑着头，看着远处公明廉威牌匾，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考试，他己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