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鼓上舞

南风馆「销金窟」二楼。

鎏金铜炉里焚着龙脑香，十二扇紫檀屏风上绘着春宫图，三十六盏琉璃灯将满室照得如同白昼。

苏锦娘、李嫣然等贵女围坐在象牙圆桌旁，每人身边都倚着一名容貌昳丽的男子，或抚琴，或斟酒，言笑晏晏，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脂粉香。

长公主坐在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枚核桃大小的夜明珠，眸光淡淡扫过场中。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蹙金双绣罗裙，头戴赤金点翠凤钗，明明是喜庆的颜色，却衬得她脸色愈发清冷。

“殿下，今日想点哪位郎儿伺候？”龟奴哈着腰，谄媚地笑道，“咱们这儿新来了个江南的小倌，叫『玉笙』，那嗓子……”

“不必。”长公主打断他，凤目微抬，“去把清清叫来。”

“清……清清？”

龟奴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殿……殿下？您说那个……脸上有疤的杂役？不在册中？”

“你再仔细翻翻，念出来。”

清倌册他都滚瓜烂熟了，如今哪里还需要翻。只是长公主的吩咐，还是不得不翻。

却见龟奴将一旁的清倌册翻来，念出第一列的名字：“清……清清？”

清倌册何时改了？

“这……这……长公主，她……她是个女人，而且长得……”

“本公主让你去，你便去。”长公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是说，南风馆的规矩，敢驳本公主的意？”

龟奴吓得立刻磕头：“不敢不敢！奴婢这就去！”

周围的贵女们也面面相觑。殿下忽然点个丑婢？难道那日的玩笑话真给猜中了？

忽见得长公主扭头看向道：“本宫深爱驸马多年，今日既见仇人，诸位认为，该如何？”

听得此话，诸位贵女心中疑惑迎刃而解，看来并非是磨镜之事，而且复仇而己。

但不是因着刺杀驸马复仇，但长公主暴虐，被人勾引了男人，失了面子，自然是要让她生不如死的。

贵女跪下应和：“臣女遵命！”

片刻后，清清被带了上来。

她依旧穿着杂役的粗布衣裳，脸上的疤痕在灯火下显得格外狰狞，双手局促地绞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抬起头来。”长公主吩咐道。

清清浑身一颤，缓缓抬头，正对上长公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没有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听闻你昨日爬得不错，”长公主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今日，便给本公主和各位小姐们助个兴吧。”

她抬手一指场中央那面首径三尺的牛皮大鼓，“鼓上舞，可会？”

清清脸色煞白，连忙摇头：“奴婢……奴婢不会……”

“不会？”李嫣然嗤笑一声，“真是个废物！连舞都不会，留着做什么？”

“无妨，”长公主摆摆手，示意龟奴，“给她换身衣服。不会便仔细学着。”

很快，几名婆子上前，不由分说地扒下清清的粗布衣，给她套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裙。

那纱裙短得只及大腿，领口开得极低，几乎要露出半个胸脯，腰间用一根金丝软带系着，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珍珠。

婆子又在她脚踝上系了一串银铃，在她手腕上套了几只镶玉的手镯，最后，将一朵 的红牡丹插在了她发髻上。

清清浑身赤裸的肌肤被冰冷的纱裙包裹，珍珠硌得她生疼，银铃随着她的颤抖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从未穿过如此暴露的衣服，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场中其他被贵女们点中的男子，早己换好了五彩斑斓的舞衣，个个身姿窈窕，顾盼生辉，见清清这副狼狈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开始吧。”一声令下。

丝竹声骤然响起，带着一种靡靡的欢快。

男子们率先跃上大鼓，足尖在鼓面上轻盈点地，舞姿曼妙，引得贵女们阵阵喝彩。

清清站在鼓边，手足无措。

她从未学过舞，更别说在这么高的鼓上跳。旁边一个男子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愣着做什么？上去！”

清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只好硬着头皮爬上大鼓。

鼓面柔软而富有弹性，她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慌乱的声响。

贵女们拍着手，笑着喊着：“跳啊！快跳！”

“先下来的人，可是要受惩罚的。”

清清笨拙地挪动着脚步，模仿着旁边男子的动作，却显得无比僵硬。

她的纱裙太短，每一次抬腿都露出大片肌肤，脸上的疤痕与这艳丽的装扮形成刺眼的对比，引来哄堂大笑。

“哈哈哈，看她那笨样！”

李嫣然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清清道：“殿下您看，真像只掉进水里扑棱的大鹅呢！”

长公主靠在软榻上，眼神平静地看着鼓上的清清，指尖敲击着扶手，点着节奏。

她看到清清眼中的恐惧与屈辱，看到她因紧张而发白的嘴唇，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就在这时，清清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啊」的一声，从鼓面上摔了下来，重重地跌在地上。

手腕上的玉镯磕在青砖上，碎了一只，珍珠散落一地，膝盖亦擦伤了。

“噗嗤——”贵女们笑得更大声了。

“摔了摔了！”

“输了输了！该受惩罚了！”

李嫣然第一个站起来，端着一杯烈酒走到清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贱婢，输了就要认罚。来，把这杯酒喝了！”

她捏住清清的下巴，强行将酒灌进她嘴里。辛辣的液体呛得清清剧烈咳嗽，眼泪首流。

“还有呢！”苏锦娘也凑了过来，指着地上散落的几颗樱桃，

“看到那些樱桃了吗？你趴在地上，用嘴叼起来，再嘴对嘴喂给你旁边那个男郎吃！”

“对！喂给他吃！”

“快点！别磨蹭！”

既然是长公主的吩咐，羞辱人他们可是有一套的。

贵女们兴奋地拍手，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那个被点中的男郎也带着戏谑的笑容，低下头，等着清清喂他。

清清趴在地上，浑身颤抖。酒气上涌，让她头晕目眩，羞耻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敢忤逆，她闭上眼，趴在地上将樱桃叼起，嘴咬住，又不敢咬破，只是叼着，唾液打湿樱桃流下来。

他向男郎爬去，随后抬头要喂，只听得一句。

“等等！”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清清惊愕地睁开眼，却是看到长公主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长公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手帕擦去她嘴角的酒渍，转向那些贵女，声音平静：“好了，闹够了。”

贵女们都愣住了，李嫣然不解地问：“殿下，她还没受罚呢……”随后被苏锦娘捅了一下，赶忙闭嘴。

“本宫看她跳得不错，”长公主道，目光落在清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初次上阵，能有这般模样，己是难得。勤加练习，定能更好。”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足有十两重，塞进清清手里：“赏你的。”

清清握着那锭银子，只觉得掌心发烫。

“怎么，不喜欢钱？”

“没，没。”

她自然喜欢钱。买衣服，买首饰，还有请个大夫为她看看脸上的伤。若可以，她还想存些嫁妆，她想嫁人，想找个归宿。

只是她不明白长公主为何突然转变态度，此刻本能地跪下磕头：“谢……谢殿下恩典……”

“下去擦些药吧！其他人伺候便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