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叫楚南

侍女回禀长公主时，长公主正在喂清清喝药，喂药的手微微一颤，药汁洒在清清的嘴角。

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去，对清清柔声道：“药很苦？”

清清摇摇头，看着她：“殿下，楚南……”

“他没事，毒己经解了，此刻太医在治伤。”

长公主打断她，将空碗递给一旁侍女，凤目紧紧锁住她。

一旁回禀侍女也跟着附和：“郡主不必忧心，太医说没有大碍，只要稍加休养，伤便可痊愈。”

如今，感激涕零，清清忙起身，头磕在床上，又印上额头的红花：

“谢谢长公主，谢谢长公主，奴婢一生一世，跟随殿下，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本宫不要你的报答，本宫要你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什……什么？”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今往后，绝不再提楚南，绝不再见他。”

清清愣住了，看着长公主眼中不容置疑的霸道，若是不答应，公子怕也是活不成了。

不见，便不见罢了！见了徒增忧伤，只要彼此安好，又何妨呢！

此刻，便用力点头：“奴婢答应殿下，奴婢再也不提他，不见他，从今往后，奴婢心里只念殿下一人。”

长公主笑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她抚摸着清清眉骨上的伤疤，心中一片冰凉。

楚南死了，也好。

寝殿的烛火调至最暗，长公主看着清清蜷缩在狐裘中睡熟的侧脸，眉骨上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粉色。

她轻轻抽出被清清攥着的手指，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出门。

“备马，城南！”

城南花不开，城南尸骨寒！

破庙荒草没膝，寒鸦在断壁残垣间发出嘶哑的叫声。

长公主踩着楚南的血迹走进来，玄狐大氅扫过蛛网，惊起一片尘埃。

江北正跪在庙旁，用断剑掘土，楚南的尸体盖着破席，停在一旁。

“这宫中之人皆是沉迷于权术，你与那小姑娘愿为彼此牺牲，倒是难得。”

“我并不想杀你，但你却死了。小影那人情也算是还了。”

江北叹了口气，“也罢，你既替我还了人情，我便卖你个人情，救她出来，也不枉你一片苦心。”

此刻，正觉得身后有动静，随后听得声音。

“江大侠，别来无恙！”

声音在破败的神龛前响起，惊飞了梁上的蝙蝠。

江北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女子，女子腰间晃动的鎏金令牌，嘴角微微着笑。

“想必，便是长公主了？”

他握紧断剑，此刻也猜到她的来意。怕是，如今要毁尸灭迹，杀人灭口。

“猜的不错。”

长公主走近，看着坑中未及掩埋的黄土。

“啧啧啧……”

她瞥见楚南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啊，还是死了。”

“此刻既见了长公主，江某不才，要向长公主借样东西。”

“既然心知肚明，那便……动手吧！”

“毒妇！”江北怒吼着跃起，断剑带着破空之声刺向长公主心口，“今日我江某便要替天行道，为死在你手下的冤魂报仇！”

长公主侧身躲过，袖中寒光一闪，九节鞭「啪」地甩出，缠向江北手腕。

“替天行道？”她凤目含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江山，只有本宫说的『道』！”

破庙内顿时刀光鞭影交错。

江北剑法狠辣，每一剑都指向长公主要害，长公主的鞭法阴柔诡异，鞭梢上的倒刺几次擦过江北肩头，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保护殿下！”暗处突然涌出十余名黑衣卫，刀剑齐出，将江北团团围住。

江北背抵残柱，断剑上的血珠滴落尘埃。

也是没有料到皇城之中的贵女，武功竟也这样高强，不过几招己见胜负。如今单打独斗尚且不敌，更何况还有旁人相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剑再练个几年回来，救清清，除毒妇！

江北见此，猛地虚晃一招，冲破包围圈，纵身跃出破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追！”长公主甩鞭指向江北消失的方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卫领命而去，破庙内只剩下长公主和楚南的尸体。

她走到坑边，用靴尖挑起破席一角，看着楚南右颊狰狞的烫伤和锁骨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小梅，”她头也不回地吩咐，“找个地方，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确是连全尸都不留吗？毕竟……

“殿下，”她跪地，“看在楚南忠心服侍您多年的份上，小梅斗胆替楚南向殿下求个恩情。”

“说！”

“当年楚家被抄，九族被屠，后长公主求了陛下恩许，准许其全尸下葬，并为楚南做了衣冠冢，如今，人既己亡，求殿下准许奴婢带楚南尸首回家乡安葬。”

小梅将头重重磕下。

楚南是个好人，很好的人。他们一同伺候长公主殿下，他时常帮衬她。

他不该死，如今既死了，也不该死无全尸，曝尸荒野啊！

略略犹豫了，长公主又向尸体，楚南事无巨细，多年来也的确是尽忠尽责了。

挫骨扬灰，是怕为人发现，传到清清耳朵里，小梅做事谨慎，楚南家乡又远在江南，不会有事。

“你去吧！”

“谢殿下，谢殿下……”

她只用草席抱着楚南身体，随后离去。

尸体己有些发臭了，得快些找副棺材封住才是。

刑部大牢。

腐臭味能呛人肺腑。长公主捏着绣帕，看着铁栏后那个蜷缩在稻草堆里的身影。

“殿下，您看，便是此人，可还满意。”王七引导着。

那人脸上糊满血污，却有着和楚南七分相似的轮廓。

“你叫花溪？”长公主声音冰冷，透过铁栏打量他。

犯人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是不小心杀人的，他不是故意的。

“见到长公主，还不下跪。”王七提醒着。

“长……长公主？”

市井之人，连官都没见过，只是连连忙磕头：“小人花溪，见过长公主殿下！求殿下饶命，小人……小人……不是故意的，求殿下……小人不想死啊……”

虽然长了好皮囊，确实太过市井，没有他身上那股子的勾栏之气。

“想活也容易。”长公主蹲下身，指尖划过铁栏，“听本宫的，不会死。”

花溪愣住了，随即狂喜：“殿下……您说什么？小人……小人愿意！小人以后对殿下马首是瞻，赴汤蹈火！”

“很好。”长公主站起身，对王七道，“带他去刑房。”

半个时辰后，刑房内弥漫着皮肉焦糊的臭味。

花溪被绑在刑架上，双颊被带上铁套，又被强行取下，留下和楚南一模一样的伤疤，锁骨处贯穿了一根崭新的铁钩，血水顺着刑架滴入木桶。

“不要……饶命……不要……”

人己经痛得昏过去，又被强行泼醒，口中不停的说着“饶命”的话。

“殿下，这……怕是……再不，奴才再寻两个。”

“不必了。”

长公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略略勾起。

“记住，从现在起，花溪己经死了，你——叫楚南！”

随后吩咐王七：“送去宫里调教。”

“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