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赖大妇贪墨露马脚 宝二爷算学解迷局

话说宝玉自梦中得警幻仙子点化赤霞宫灵根之事，虽心有向往，却按捺住急切之心，每日只在怡红院内潜心修习《黄庭经》引气之法。这日午后练完功，只觉丹田处那丝暖意己能自如流转至手臂，正暗自欣喜，忽见茗烟慌慌张张跑进来，鬓角还沾着草屑。

"二爷快出去瞧瞧！赖大奶奶在账房跟琏二奶奶吵起来了！"宝玉闻言皱眉，想起前日提议的庄货首售之事，便起身往账房去。刚到廊下，就听见王熙凤尖利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好个赖大媳妇！我让你去苏州料理丝绸庄子，你倒把三成进项填了自家窟窿！"

宝玉推门进去，见赖大媳妇正跪在地上，手里攥着本账簿，脸色煞白："二奶奶明鉴！奴才只是...只是先支用了些，想着下月补上..."王熙凤将一叠票据摔在她面前："补上？你瞧瞧这松江布的采买价，比市价高出两倍！当我是傻子不成？"

宝玉拿起票据细看，只见上面记着"松江三梭布每匹纹银二两"，而他前世读过的《江南织造局档》里，上等三梭布不过一两二钱。再看赖大媳妇呈上的庄子账目，丝绸销量比去年锐减西成，银钱却不知去向。

"赖大奶奶，"宝玉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苏州到京城的漕运费，每吨货该是多少？你这账上记的'水陆转运费'，竟比货值还高？"

赖大媳妇被他问得一怔，支吾道："这...路上总有损耗..."宝玉冷笑一声，取过算盘："我且算给你听。苏州到通州漕运，每吨货例银三钱五分；陆路进京车脚，每吨二钱。你这账上记的'转运费'每匹布竟合到五钱，分明是虚报冒领！"

他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噼啪声响中，己将各项账目核了个清楚："丝绸庄去年进项本该一万二千两，你报上来只有八千，其中三千两入了'转运费'，剩下的一千两去了哪里？"

王熙凤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精明，却不善算学，如今见宝玉三两下就算出亏空，不由得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惊疑。赖大媳妇见算盘打得明明白白，知道无法抵赖，"噗通"一声磕起头来："奴才该死！奴才是被牙行的人撺掇的..."

正说着，贾琏匆匆进来，见此情景便跺脚道："早就知道这些管家娘子没一个好东西！母亲还说要赏她呢，幸亏宝兄弟精明！"宝玉将算盘一推，沉声道："管家之道，账目须得清白。不如将各庄子账目都送来，我与琏二哥、二嫂子一同核计核计。"

王熙凤立刻点头："这主意好！平儿，去把东府西府的庄账都取来！"赖大媳妇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宝玉看着她，心中暗道：这不过是贾府亏空的冰山一角，若不用现代管理之法整顿，迟早要被这些蛀虫掏空。

从账房出来，宝玉只觉有些疲惫，便往潇湘馆去寻黛玉。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抚琴之声，曲调清越，正是《平沙落雁》。他放轻脚步进去，见黛玉正临窗而坐，素手纤纤拨弄琴弦，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竟似笼着一层光晕。

"妹妹的琴技越发精进了。"宝玉轻声道。黛玉停住手，回头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不过是解闷罢了。听说你在账房审贼似的审赖大媳妇？"

宝玉便将方才之事说了，黛玉听了，轻叹道："你虽精明，却不知这府里的水有多深。那些管家娘子哪个没有后台？"宝玉坐下，见她面前放着幅未完成的绣绷，上面才绣了半朵芙蓉花："妹妹又在费心，仔细伤了眼睛。"

黛玉将绣绷推到他面前："这是给老太太的寿礼，你瞧这配色可还好？"宝玉见那芙蓉用了十二种粉色丝线，花瓣边缘还缀着细小的珍珠，果然精致绝伦："自然是好的，只是太劳神了。"

正说着，紫鹃端来茶点，见宝玉在，便笑道："二爷来得正好，姑娘刚得了南浔送来的雪藕，脆甜得很。"黛玉亲自取了一节，用银刀削皮，递给宝玉："你尝尝。"

宝玉接过雪藕，入口清甜，汁水丰盈，再看黛玉递藕时指尖的皓白，忽然想起警幻仙子说的"以情为引"，丹田处的暖意竟不自觉地涌了上来。他连忙稳住心神，却见黛玉微微蹙眉："怎么了？你脸色有些红。"

"没什么，"宝玉掩饰道，"许是走得急了。"他暗自心惊，这修行果然不能分心，稍有不慎便会引动灵气。黛玉却没多想，只拿起琴谱道："我新得一首《沧海龙吟》，你可愿听？"

宝玉连忙点头。黛玉调了调弦，指尖落下，顿时琴音如沧海翻波，龙吟九天，竟带着一股磅礴之气。宝玉听着琴音，只觉丹田处的灵气竟随着音律起伏，隐隐有呼应之势。他心中一动：难道这琴音也能助我修行？

一曲终了，黛玉己微微气喘，额上渗出细汗。宝玉连忙递过帕子："妹妹辛苦了。"黛玉接过帕子，擦了擦汗，笑道："这曲子气势太盛，我竟有些驾驭不住。"

宝玉望着她，忽然想起现代知识，便道："妹妹可知，弹琴亦如运气，需得刚柔并济。若用腹式呼吸，气息绵长，或可省力些。"说着便示范了一下腹式呼吸的方法。

黛玉依言尝试，果然觉得气息顺畅了许多，惊讶道："你这法子倒稀奇，从哪里学来的？"宝玉笑道："不过是瞎琢磨罢了。"心中却想：若能将现代养生之法与修行结合，或许能帮妹妹调理身体。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宝玉见黛玉精神尚可，便起身告辞。路过沁芳桥时，又见秦可卿在桥头凭栏远眺，今日她穿了件石青色蹙金绣蟒纹褙子，更显得端庄华贵。

"宝兄弟去哪里了？"秦可卿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探究，"我听说你在账房里大展神威，连赖大媳妇都被你问住了。"宝玉笑道："不过是碰巧罢了，倒是嫂子在此看什么？"

秦可卿望向远处的水面，轻声道："我在看这流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这贾府的风光，怕也如这流水一般，不知能流到何时。"宝玉听她语气苍凉，心中一动："嫂子何出此言？"

秦可卿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宝兄弟聪明，难道看不出这府里的危机？如今内有蛀虫，外有强梁，怕是...难了。"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我前日得的一颗夜明珠，据说能安神定惊，你拿去给林姑娘吧。"

宝玉接过锦盒，只觉触手生凉，里面的夜明珠果然莹润剔透，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多谢嫂子。"他拱手道。秦可卿微微一笑，转身离去，衣袂飘动间，宝玉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暖香。

回到怡红院，袭人正在收拾宝玉的书案，见他回来，便递上一杯凉茶："二爷可渴了？方才老太太房里来人，说明日要去秋爽斋赏桂花，叫二爷早些过去。"

宝玉点头，打开秦可卿送的锦盒，那夜明珠在暮色中越发明亮。袭人看了，惊讶道："这珠子成色真好，不知是哪里来的？"宝玉便说是秦可卿所赠，袭人听了，若有所思地说："东府里的事，二爷还是少沾边的好，尤其是那位...珍大爷。"

宝玉知道她指的是贾珍与秦可卿的事，便叹了口气："我明白。"他将夜明珠收好，打算明日带给黛玉。刚坐下，就觉丹田处的灵气又开始涌动，比往日更加强烈。他连忙闭目凝神，引导灵气在体内流转，却发现这次流转的速度竟比往常快了许多。

他心中疑惑，难道是因为今日在账房运用算学，或是听了黛玉的琴音？正思忖间，忽觉脑海中响起警幻仙子的声音："痴儿可悟？情、智、艺皆可入道，何必执着于枯坐？"

宝玉恍然大悟，原来修行并非只有打坐一途，生活中的种种经历，只要用心感悟，皆可成为修行的助缘。他睁开眼，只觉眼前的世界似乎更加清晰，连窗外虫鸣鸟叫都听得格外真切。

是夜，宝玉并未急于打坐，而是拿起一本《齐民要术》翻看。他想，既然要整顿贾府产业，便需先了解农桑之事。看着看着，竟在书中发现了一处夹页，上面用朱笔写着八个字："灵根在情，情定灵生。"

宝玉心中一震，这定是警幻仙子所留。他合上书，望向窗外的明月，暗道：看来这修行之路，果然要从"情"字上做文章。只是这"情"之一字，何其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