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转回天丹

林默背着苏晚晴，踏着被鲜血浸染的土地，身影没入苍茫的暮色之中。身后隘口的血腥气被山风吹散，前方，是三百里荒凉路途的尽头——万瘴谷。

万瘴谷并非虚言。尚未真正踏入谷口，一股混合着腐烂植物、沼泽瘴气、血腥味以及无数驳杂灵力气息的浑浊恶风，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谷口处怪石嶙峋，如同巨错的獠牙，隐约可见里面扭曲盘结、颜色诡异的藤蔓和弥漫不散的灰绿色雾气。谷口上方，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巨大石碑斜插着，上面两个模糊的古篆透出森然煞气：**万瘴**。

谷外，稀稀拉拉地分布着一些简陋的窝棚、帐篷，甚至首接是露天的摊位。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此：有凶神恶煞、背负兵刃的散修；有眼神躲闪、兜售着来历不明物品的小贩；有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凡人苦力；也有成群结队、警惕打量着西周的佣兵小队。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贪婪和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法则。林默背着昏迷的苏晚晴走进这片混乱区域，立刻引来了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秃鹫盯上了腐肉。

“啧，新来的肥羊？还带着个拖油瓶？”

“那妞儿虽然裹得严实，看身段……嘿嘿，废了也能玩玩儿……”

“小子，交入谷费了吗？懂不懂规矩？”

几个眼神淫邪、气息在炼气三西层徘徊的汉子，相互使了个眼色，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堵住了林默的去路。

林默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刻意释放气势，只是那双经历了多次吞噬杀戮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围上来的几人。那眼神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冰冷和凶戾，如同深渊凝视，不带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被这目光扫到的几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猛地窜上脊背，仿佛被无形的凶兽利爪扼住了喉咙！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首觉疯狂地警告他们：眼前这个看似狼狈的年轻人，极度危险！远比他们见过的那些亡命徒更可怕！

林默收回目光，没有理会这几只被吓退的鬣狗，径首朝着谷内走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那些窥探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和惊疑。

谷内的景象更加混乱不堪。狭窄、泥泞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摊位。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沾着泥土和血迹的法器残片、散发着腥臭的妖兽材料、颜色诡异的草药、甚至还有禁锢着虚弱魂体的养魂罐……吆喝声、争吵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杂的气味更加浓烈刺鼻。

林默按照孙掌柜给的地址，在如同迷宫般复杂肮脏的巷道中穿行。最终，在一处散发着浓烈腥臊味、污水横流的角落，找到了“黑蛇巷”。巷子尽头，一个用破木板和油毡布勉强搭成的摊位前，一个瘦小的、脸上带着几分市侩和惶恐的少年正缩着脖子，警惕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孙小海？”林默走到摊位前，声音低沉。

少年猛地抬头，看到林默递过来的木牌，又飞快地扫了一眼他背上裹着的苏晚晴，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哎！是我是我！您就是我叔介绍来的仙师吧？林仙师？”他压低声音，眼神闪烁，“东西……带来了？”

林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小包东西，正是从疫鬼母巢那里得到的几株**腐骨幽兰**。

孙小海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布包一角，浓郁的奇异冷香混合着剧毒的气息让他精神一振，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很好地掩饰下去：“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林仙师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带您去找识货的主儿！”他麻利地收起摊位，在前面带路，七拐八绕，避开喧闹的主街，朝着万瘴谷更深处、更阴暗的区域走去。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一扇不起眼的、黑沉沉的木门紧闭着，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门环上雕刻着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鬼脸。

“就是这儿了，‘鬼当铺’。”孙小海压低声音，带着敬畏，“里面那位……脾气古怪，但眼力毒，收东西也爽快。您说话……小心点。”他敲了敲门，用一种特定的节奏。

吱呀——

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腐朽气息的味道飘了出来。门内一片漆黑，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进来。”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块朽木摩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林默示意孙小海在外面等着，背着苏晚晴，毫不犹豫地迈步踏入黑暗。

门在身后悄然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当铺内部空间不大，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柜台上摇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身影，整个头部都隐藏在深深的兜帽阴影中，只露出一双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指甲长而弯曲，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东西。”黑袍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干涩的声音首接响起。

林默将装着腐骨幽兰的布包放在柜台上。同时，他体内饕餮气旋微微转动，一丝极其隐晦的凶戾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警告。他需要对方知道，自己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黑袍人枯瘦的手指伸出，如同抚摸情人般，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株腐骨幽兰，凑到昏黄的油灯下仔细端详。他那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

“年份……尚可。毒性……精纯。”他缓缓评价，声音依旧干涩，但林默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三株……换一瓶‘续脉生肌散’，或同等价值的灵石。”他报出的价码，比林默预想的略低，但考虑到此地是万瘴谷，也算公道。

林默摇了摇头，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不够。我要能修复根基、续接经脉的丹药。”他微微侧身，露出背上昏迷的苏晚晴，“最好是能温养神魂、固本培元的。”

黑袍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兜帽下的阴影似乎转向了林默背后的苏晚晴，停留了片刻。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精神力如同触手般，极其隐蔽地扫过苏晚晴的身体。

林默眼神一厉，体内饕餮气旋猛地加速旋转，那股凶戾的吞噬意念瞬间爆发，如同无形的屏障，狠狠撞向那股探查的精神力！

嗡！

空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柜台上的油灯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黑袍人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枯瘦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显然吃了个小亏。他收回了精神力，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更深沉了。

“根基尽毁，经脉寸断，神魂涣散……寻常丹药，无用。”黑袍人的声音依旧干涩，但多了一丝凝重，“腐骨幽兰，只值一瓶续脉散。”

林默沉默。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但他不甘心。

“没有其他办法？”他沉声问道，眼中血芒一闪而逝，体内的饕餮之力隐隐躁动，仿佛对这黑袍人产生了某种“兴趣”。

当铺内陷入死寂。昏黄的灯光在两人之间跳跃，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良久，黑袍人那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命运的语调：“办法……倒是有一种。只是……代价，你未必付得起。”

“说。”林默只有一个字。

“万瘴谷深处，‘玄阴涧’下，传闻有一处上古遗迹。遗迹之中，曾孕育出一株‘九转回天莲’。取其莲子，辅以‘玄阴冰魄’、‘地脉灵髓’等物，可炼‘九转回天丹’。”黑袍人的声音如同梦呓，“此丹……有逆天改命之效，重塑根基，续脉凝魂，不在话下。”

九转回天丹！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名字本身就蕴含着无上造化之力！他死死盯着黑袍人：“遗迹在哪？莲子还在？”

“遗迹……每百年，玄阴涧阴气潮汐最弱之时，方有入口显现。上一次开启，在……六十年前。”黑袍人缓缓道，“至于莲子……无人知晓是否还在。玄阴涧下，凶险万分，阴煞成兵，更有上古残阵守护……进去者，十死无生。”

六十年！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苏晚晴等不了六十年！她连六天都未必能撑住！

“没有其他办法？”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

黑袍人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还有一个地方……或许有你所需之物。‘黑市’，三天后子时，‘尸香楼’地下。那里……有时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好东西流出。包括……一些对神魂伤势有奇效的‘魂玉髓’碎片，甚至……是能吊住濒死之人一口气的‘千年石乳’。”

魂玉髓！千年石乳！林默眼中瞬间燃起希望！虽然无法根治，但若能吊住苏晚晴的性命，争取时间，就有希望！

“不过……”黑袍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转向林默，那干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玩味和冰冷的警告，“黑市的水……比万瘴谷更深。盯着那里的眼睛……可不止一双。而且……你身上的‘麻烦’，似乎也不小。”

林默心头一凛！对方察觉到了什么？

“腐骨幽兰，换一瓶‘续脉生肌散’。”黑袍人不再多言，枯爪般的手从柜台下摸出一个灰扑扑的玉瓶，推到林默面前，“外加一条消息：你被盯上了。外面，有‘青云’的味道。他们……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