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实习会议（下）

去不了外地的考古工地，他认了，去不了荞麦岭，他也认了，甚至，让他去那个又苦又累的市考古队，他也认了！

但是，去校史馆……打杂？！

这算什么实习？！这跟在图书馆当管理员，有什么区别？！这不仅学不到任何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这简首就是一种变相的“羞辱”！一种对他这个学期所有“劣迹”的、公开的“惩罚”！

而且，还要每两周写三千字的实习心得？还要被她亲自监督？这……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老师！我不服！”周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涨红了脸，但是还是冷静的和老师争辩道，“我知道我这个学期表现不好，但是……您不能因为这个，就剥夺我参与专业实习的权利啊，校史馆那种地方，能学到什么？我……”

“安静！”容老师的眉头，第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周中瞬间就蔫了，容老师看着他那副既愤怒又不甘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再次叹了口气，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周中，我这么安排，不是在惩罚你，而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周中有些不解。

“对，保护你。”容老师点了点头，“我刚才说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敢把你放到任何一个正式的考古项目里去。我怕你……会出事。校史馆虽然清闲，但至少……它安全。而且，那里也收藏着我们学校建校以来，所有的历史档案和珍贵的老照片。如果你真的能静下心来，把那些东西，都仔仔细细地看一遍，我相信，你学到的东西，未必会比在工地上挖土要少。”

她顿了顿，似乎是想给他留一点最后的希望，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个安排，也只是暂时的。如果你在校史馆的表现，能让我满意。后面……如果还有其他的工地项目需要人手，我也可以……考虑让你去试试。但是，你的优先级，会排在所有人的最后面。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吗？

周中当然明白。

这番话说得虽然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确——他，己经被这位专业课老师，彻底地、打入了“冷宫”。他己经失去了，和其他同学，平等竞争的机会。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郁闷、不甘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无力地、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知道，再说任何话，都己经是徒劳了。接下来的会议内容，他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有自己那沉重的心跳声，和窗外那令人烦躁的、不知疲倦的蝉鸣。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可笑的失败者。

……

会议结束后，周中几乎是行尸走肉般地，随着人流，走出了文科楼。

王轩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几句，但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叹了口气，说道：“阿中，别太往心里去。那个……容老太婆……咳咳，容老师，她就是那样的人，对事不对人。或许……在校史馆里待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呢？至少……清闲啊！而且还能留在洪都，天天跟你的林芙姑娘见面，这不也挺好嘛！”

周中没有说话，只是对他，勉强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知道，王轩是在安慰他。但是，这种安慰，却无法驱散他心中那份巨大的失落和……对未来的迷茫。

是啊，留在洪都，确实可以天天见到芙宁娜了，但是……然后呢？

没有实习补贴，没有了打零工的时间，他要拿什么，来支付下个月的房租？要拿什么，来维持他和芙宁娜的生活？要拿什么，去为芙宁娜，解决那个最根本的、悬在他们头顶的“身份”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前路，一片黑暗。

他甚至……开始有些不敢去见芙宁娜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个对他充满了信任和期待的女孩，去诉说自己今天的……这份惨痛的失败

周中拖着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420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王轩和李巍，大概是各自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也好，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个安静的、可以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他将自己重重地摔在椅子上，然后，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之间，一动也不动，像一尊被全世界所遗弃的、充满了悲伤的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轻轻地振动了一下，是芙宁娜发来的QQ消息。

【Lumina】：周中，会议结束了吗？结果怎么样呀？（?? . ??）

看着她那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的、可爱的颜文字，周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传来一阵阵细密的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无论结果有多么糟糕，他都必须……亲口告诉她。周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然后，用一种尽可能平淡、尽可能不带个人情绪的语气，回复道：

【咸鱼周中】：嗯，结束了。结果……还行吧。

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将今天上午，自己被容老师当众批评得体无完肤的“光辉事迹”说出来。他不想……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如此失败的一面。所以他只是简单地、避重就轻地，将最终的分配结果，告诉了她。

【咸鱼周中】：因为一些……比较复杂的原因，我……被安排留校了。暑假，就在学校的校史馆实习。所以……我们不用分开了。

消息发出去后，他紧张地等待着芙宁娜的回复。他甚至己经做好了，被她追问、被她质疑的心理准备，然而，芙宁娜的回复，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Lumina】：是吗？那......那不是很好嘛！?(ˊ?ˋ*)?

【Lumina】：这样，你就不用去那么辛苦的考古工地吃土了呀！而且，我们还可以天天在一起！我还可以......每天都给你做饭吃！我觉得……这是所有选项里，最好的一个结果了！

看着她那充满了真挚喜悦的、不带丝毫虚伪的文字和表情包，周中的眼眶，不受控制地，了。

这个傻瓜……

她根本就不懂，去不了考古工地，对于一个考古系的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留在校史馆“打杂”，对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来说，是怎样一种沉重的打击。

她只知道，他们……不用分开了。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能和他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