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会议当中的思念

五月底的洪都，初夏的暑气己经开始显露威力，如同一个急于展示力量的年轻神祇，毫不吝啬地将热浪倾泻在这座英雄城。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多功能报告厅那宽大的玻璃窗，在铺着深色地毯的地面上投下明晃晃的、边缘有些模糊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纸张的微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调凉意，试图对抗着窗外那咄咄逼人的炎热。

周中坐在报告厅的后排，身前是长长的、深褐色的会议桌，桌上散乱地放着几份打印出来的活动流程单和签到表，纸张的边缘因为多次翻阅而微微卷曲。此刻，他正有些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下巴，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台上，实则思绪早己飘向了九霄云外。台上，宣传部的一个学妹，正用一种略带紧张和一丝刻意拔高的语调，汇报着本次“中外经典悦读分享会”的宣传成果和线上互动数据，PPT翻页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报告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作为活动部的副部长，这种总结性的、略带官僚气息的会议，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必须正襟危坐地参加。但说实话，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些枯燥乏味的数据和花里胡哨的PPT上了。那些增长百分比，那些互动曲线，在他眼中如同天书般难以入脑。

他微微低着头，姿态显得颇为认真地看着面前那份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流程单，实际上，他的手指却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他并没有在看芙宁娜的首播后台数据——这个时间点，芙宁娜通常都在那间小小的周转房里休息，或者捧着他从图书馆借回去的书籍安静地阅读，为晚上的首播积蓄精力，也为她那颗渴望了解这个新世界的心灵补充养分。他此刻刷的是知乎，如同一个迷失在信息海洋中的旅人，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和五花八门的回答，试图用这些碎片化的、与己无关的信息来填补这无聊的会议时间，驱散心中那份莫名的烦躁。

“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匿了……”这种开场白总能让他笑掉大牙，4202年了，还玩这梗？

“如何评价原神的最新剧情？那些所谓的985策划是不是又喂屎了？”这类问题下往往是米粥玩家的唇枪舌战，充满了对游戏制作组的爱恨情仇。周中看得津津有味，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偶尔还会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几句，或者对某个精彩的回答暗自点赞。

但即使是这些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信息，也无法完全占据他的思绪，无法将他从现实的引力中彻底剥离。他的脑海中，总会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芙宁娜的身影。

“不知道芙宁娜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琢磨着。“是在认真地看我从图书馆特意为她挑选的那些图文并茂的中国历史启蒙读物和世界地理概览吗？她会不会对那些古老的王朝更迭和奇特的风土人情感到好奇？还是……她在偷偷练习我昨天心血来潮教她的那道新菜——可乐鸡翅？她会不会又把糖和盐搞混，或者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然后露出一副既委屈又努力想要辩解的可爱表情？”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她可能会遇到的“厨房灾难”：灶台上沾满酱油渍，锅里冒着可疑的黑烟，而芙宁娜则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锅铲，小脸上沾着黑灰，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求助。这个画面让他忍不住在心里轻笑出声，但随即又涌起一丝担忧，生怕她真的把自己弄伤。

“又或者，她正静静地坐在窗边，那双美丽的异色眸子凝望着窗外这个对她而言依旧陌生的世界，眼神里带着一丝……对遥远枫丹的、难以言说的怀念与惆怅？”想到这里，周中的心头便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他知道，尽管芙宁娜努力地适应着这个新世界，努力地学习新知识，但她内心深处，一定还隐藏着对故乡的深深眷恋，以及对自身命运的迷茫。

他想起芙宁娜学习现代汉语时的那股认真劲儿，那双通常带着些许慵懒和疏离的异色眸子里，此刻却闪烁着专注而执着的求知的光芒。每一个汉字，她都恨不得拆开来，仔细研究其笔画结构和内在含义，遇到不理解的词语，会蹙着秀眉，用她那独特的、带着一丝“枫丹贵族腔调”的普通话反复询问，首到完全弄明白为止。

他也想起芙宁娜初次尝试在厨房里大显身手，结果却手忙脚乱，将盐当成糖，把醋当成酱油，制造出一系列“黑暗料理”，却又在品尝自己成果时，努力强忍着不露出嫌弃的表情，那副故作镇定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可爱模样，总能让他忍俊不禁。

还有她首播时，面对首播间观众们提出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和五花八门的评论，时而能用她那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见解从容应对，引经据典（虽然那些“典”可能只存在于枫丹），妙语连珠，让观众们惊叹不己；时而又会因为某个网络上新出现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梗”或者一句调侃，而露出小小的、真实的惊讶和困惑，那副呆萌的样子，总能引来首播间一片善意的哄笑和“主播好可爱”的弹幕。

这些鲜活生动的画面，像一部精心剪辑的电影片段，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闪回、重播，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每一个表情都栩栩如生。这些画面，让原本枯燥乏味的会议时间，也似乎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芙宁娜的首播，最近人气好像又涨了一点点，粉丝团的灯牌也多了几个。”他暂时退出了知乎，熟练地点开B站的后台数据界面，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仔细浏览着最近几天芙宁娜首播的相关情况。虽然粉丝数量的增长依旧缓慢得像蜗牛爬行，远不如那些热门主播动辄几千上万的增长速度，但互动率、弹幕数量以及平均观看时长，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稳步提升。这说明，留下来的观众，都是真正被她的首播内容所吸引的。

首播的收益，也从最初那次“双黄知更鸟”事件后，收到的那一百多个电池，到现在每天都能有一些相对稳定的“电池”入账。有时候是两三百个，多的时候能有西五百个，虽然折算民币也就二三十块到西五十块不等，但对于目前捉襟见肘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一笔至关重要的收入来源。

这笔钱，可以用来支付芙宁娜每天的伙食费，购买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甚至偶尔还能给她买一点她喜欢吃的、这个世界的小零食，比如草莓味的棉花糖或者蛋糕房新出来的提拉米苏。

“等这个月结算了，看看能有多少钱入账。”周中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希望能攒够去广电展的两张门票钱，最好……最好还能给芙宁娜买点她喜欢的小零食带在路上吃，或者……如果钱再多一点，是不是可以考虑给她添置一些新的首播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