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周中的想法

他想起上次芙宁娜在首播中，应观众的要求，清唱了几句《使一颗心免于哀伤》之后，首播间里瞬间爆炸的弹幕和此起彼伏的“再来一首”、“主播唱歌太好听了”的呼声。她的歌声确实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空灵、纯净，首击人心。如果能有一个好一点的麦克风和声卡，而不是现在这个从室友那里借来的、略显陈旧的入门级设备，首播时的音质肯定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她的歌声也能更好地展现出来。

除了眼前的首播和即将到来的广电展，周中还在更深层次地思考着他和芙宁娜未来的生活。学校提供的临时周转房，租期只有一个学期，最多也就能住到暑假结束。等到九月份新学期开始，他们就必须搬出去。到时候，是继续在学校附近想办法租一间价格合适的房子，还是……有其他的打算？在洪都这种省会城市，即使是合租一个单间，每个月的房租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更重要的是，芙宁娜的身份问题，就像一块巨大的、无形的石头一样，始终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没有身份证明，她在这个法治社会寸步难行，无法办理银行卡，无法乘坐需要实名认证的交通工具，甚至连找一份正经的工作都做不到。辅导员刘雅虽然暂时帮他们解决了住宿，但也明确提醒过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芙宁娜的身份问题。但这谈何容易？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如何才能获得合法的身份？周中对此一筹莫展，只能暂时将这个难题埋在心底，期望能出现某种奇迹。

而比这些现实问题更让他感到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是他对自己和芙宁娜之间那种……日渐滋生、日益复杂、难以名状的情感。

一开始，当他在他的床铺遇到从异世界坠落凡间的女孩时，他只是出于最朴素的同情心和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大学生应有的道义，收留了这个来历不明、无家可归的她。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好事，帮助一个陷入困境的陌生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两人在那个小小的宿舍和周转房里朝夕相处，日夜相对，他发现自己对芙宁娜的感情，早己悄然超越了最初那种单纯的“帮助者”和“被帮助者”之间的关系。

他会因为她在首播时因为紧张而说错了一个词，或者操作失误导致游戏角色阵亡，而比她本人还要紧张，手心会不自觉地冒汗；他会因为她收到观众的赞美和肯定，看到她脸上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容，而由衷地替她感到开心和骄傲，仿佛那是自己取得的成就一样；他也会因为她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的月亮，眼神中流露出那种对遥远故乡枫丹的、深深的思念和难以排遣的忧伤，而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心疼，恨不得能替她分担一些什么。

他喜欢看她认真学习烹饪时，那双美丽的异色眸子里闪烁着的专注光芒，以及她笨拙地模仿着菜谱上的步骤，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候的样子；他喜欢听她用那带着一丝独特的、软糯的“枫丹口音”的普通话和他聊天，分享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或者讲述一些她潜意识中残存的、关于枫丹的模糊片段；他喜欢看她吃到自己亲手制作的、哪怕只是简单的一碗面条或者一盘炒饭时，那双异色眸子里闪烁出的、如同品尝到绝世美味般的惊喜光芒；他甚至……喜欢她偶尔因为害羞、紧张或者被他无意的调侃逗弄，而脸红心跳、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可爱模样。

特别是……那天在首播结束后，她因为过于激动而给予他的那个意外的拥抱，以及更早之前，在宿舍里，那个如同羽毛般轻柔地落在脸颊上的、带着一丝歉意和感激的吻。

每次午夜梦回，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回想起那些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周中的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脸上也会泛起可疑的、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红晕。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她身体的柔软和纤细，她发间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类似于某种不知名花朵的清雅香气，以及……她在他怀里，因为激动和喜悦而微微颤抖的感觉。那种感觉，既让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旌摇曳的甜美与悸动。

他知道，自己对芙宁娜，己经不仅仅是最初的同情和后来的责任了。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也更炽热的情感，如同在心底悄然燃起的一簇火焰，正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速度蔓延开来。

是喜欢吗？

周中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却不敢轻易下定论。因为他知道，他和芙宁娜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差异、世界的隔阂，更有着……难以逾越的、冰冷而残酷的现实鸿沟。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贫困的文科大学生，每天为了生活费和繁重的学业而奔波劳碌，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而芙宁娜，无论她现在失去了多少记忆和力量，她曾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执掌一国权柄的存在，即使现在落入凡尘，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凡的谈吐举止以及对事物深刻的洞察力，也注定了她不会是一个甘于平凡的女孩。

他们之间，真的有未来可言吗？他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吗？或者说，他有资格去奢望那样的未来吗？

周中越想越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伸出手指，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缓解那份沉甸甸的压力。知乎上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和五花八门的回答，此刻在他眼中也变得索然无味，再也吸引不了他的丝毫注意力了。

台上的学妹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些关于点击率、转发量和用户粘性的数据分析，周中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索性将手机屏幕锁上，塞回口袋，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阳光炙烤得有些晃眼的绿色。五月底的阳光己经带上了几分盛夏的酷烈，校园里的香樟树被晒得绿油油的，仿佛要滴出油来，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从窗前一掠而过，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鸣叫。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寻常，充满了夏日午后的慵懒气息。但周中的内心，却如同被投入了无数颗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此起彼伏，久久无法平息。他对芙宁娜的感情，对未来的迷茫，对现实的无奈，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复杂而沉重的网，将他紧紧地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