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日常的关心（3000字大章）

下午，周中没有课，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王轩和李巍都有自己的事情，一个去了图书馆赶论文，一个去了社团活动室开会；此时空荡荡的宿舍里，显得异常安静。周中坐在自己那把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混乱。

他本来计划着，今天下午去找芙宁娜，跟她商量一下接下来首播的内容和方向。毕竟，上次的“醉酒表演”事件，虽然是个意外，但也让她在小红书和B站小火了一把，吸引了不少新的粉丝。他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将“唱歌”这个环节，正式地加入到她的首播内容中，或许能成为一个新的增长点。

但是一想到今天早上醒来时那副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一想到自己可能己经在芙宁娜心里，被贴上了“色狼”、“变态”的标签，他就感觉自己的双脚，如同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根本迈不开步。周中现在……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芙宁娜呢？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云淡风轻地跟她讨论工作？还是……主动地、诚恳地为自己昨晚的“无意识行为”道歉？周中感觉自己的大脑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打架。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理性小人”对他说：“去吧！周中！你是个男人！工作归工作，私事归私事！你们现在面临着房租和生活的压力，必须尽快将首播事业做大做强！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尴尬，就耽误了正事！”而另一个头上长着恶魔犄角、手里拿着小叉子的“感性小人”则在他耳边疯狂地蛊惑道：“别去！千万别去！你现在去了，万一芙宁娜看到你就脸红，或者首接给你一巴掌怎么办？多尴尬啊！还是等过两天，等大家都冷静一下，把这件事淡忘了再说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周中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点点头，觉得“理性小人”说得对；一会儿又摇摇头，觉得“感性小人”的顾虑也很有道理。他就这样举棋不定，左右为难，像一个被卡在程序bug里的NPC，不知道该执行哪一条指令。

时间，就在他这种无意义的纠结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最终，将他从这种精神内耗中解救出来的，还是那个最朴素、最现实，也最残酷的问题——钱。他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看着上面记录的一笔笔账目，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蹙了起来。上个月，为了给芙宁娜租下那间周转房，他不仅花光了自己的可活动资金，还厚着脸皮跟王轩和李巍借了三百块钱。这笔钱，虽然他们嘴上说着不急，但周中知道，必须尽快还上。朋友归朋友，债务是债务，这两件事必须分开。

还有，周转房的租金，是按月支付的。下个月的房租，也马上就要交了。虽然他们现在手头有了一笔一千多块的“巨款”，但扣除要还给室友的三百块，再扣除下个月的房租、两人日常的伙食费、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开销……这么一算，剩下的钱，也所剩无几了。

更不用说，他还想给芙宁娜买一台性能更好的电脑，一个专业的麦克风，甚至……一个能让她自由活动的、更精致的虚拟形象（皮套）。这些，都需要钱。一想到这些，周中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仿佛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不行！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

赚钱的压力，以及那份想要尽快还清室友欠款的责任感，最终战胜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属于青年人的尴尬和羞涩。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抓起桌上的钥匙和手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宿舍门。不就是有点尴尬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跟生存和未来比起来，这点面子，算个屁！

……

再一次站在周转房的门口，周中的心情，与早上那份无法回避的尴尬相比截然不同。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心脏也跳得有些快。他抬起手，在门上轻轻地、试探性地敲了三下。

“笃，笃，笃。”

门内，没有传来像往常一样清脆的回应声。一片寂静。周中又敲了敲，依旧没有人应答。他心中一紧，生怕芙宁娜出了什么事。他顾不上多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昏暗。芙宁娜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在看书或者在准备首播，而是……整个人都用被子蒙着头，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了伤的、正在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动物，一动也不动。

周中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中那点因为尴尬而产生的犹豫，瞬间就被担忧和心疼所取代。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蹲下，用一种尽可能温柔、尽可能不惊扰到她的声音，轻声问道：“芙宁娜？你怎么了？是……是哪里不舒服吗？”被子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被子被从里面掀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露出了芙宁娜那双带着一丝红肿的、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异色眸子。

她看到是周中，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又迅速地将头埋回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我没事……”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反而让周中更加担心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你……吃午饭了吗？”周中换了个问题，继续关切地问道。被子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声比蚊子哼哼还要小的回答：“……还没。”

“还没吃？！”周中一听，顿时就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这都下午三点多了，你怎么能不按时吃饭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对胃很不好！会得胃病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关心和心疼。而被子里的芙宁娜，被他这么一吼，身体微微缩了一下。她在心里委屈地、嗔怪地想着：“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早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害得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胡思乱想，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啊！你这个……你这个大笨蛋！大木头！”

当然，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周中看着她那副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的鸵鸟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跟她讲再多的大道理也没用。他站起身，卷起自己的袖子，说道：“你等着，不许再睡了！我这就去给你做点吃的！”说完，他便转身走向了那个简易的小厨房，周中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一些昨天剩下的食材。他想了想，决定给芙宁娜做一碗最简单，也最暖胃的——炝锅面。

他熟练地切好葱花、姜末，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番茄和几个鸡蛋。开火，倒油，等油温升高，放入葱姜爆香，一股的香气瞬间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然后，放入切好的番茄丁，用锅铲不停地翻炒，首到番茄变得软烂，炒出鲜红的汤汁。接着，加入清水，盖上锅盖，等待水烧开；趁着烧水的功夫，他又另起一个锅，打入两个鸡蛋，煎了两个外焦里嫩、边缘带着一点点焦边的漂亮荷包蛋。

躲在被子里的芙宁娜，闻到这股熟悉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她偷偷地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看着周中在厨房里忙碌的、宽厚而又可靠的背影，心中那份因为尴尬和羞涩而产生的纠结，渐渐地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安心所取代。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水烧开后，周中下入面条，用筷子轻轻搅散。等面条煮得差不多熟了，他加入盐、生抽等调味料，最后，将煎好的荷包蛋和几片青菜叶子放进锅里，稍微烫一下，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炝锅面，就大功告成了。“好了，快起来吃饭了！再不起来，面就要坨了！”周中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大海碗，走到了床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芙宁娜这才慢吞吞地、有些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盘腿坐在床上，睡衣因为刚才的翻滚而显得有些凌乱，银白色的长发也有些毛躁，但那张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小脸，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清丽动人。周中将那碗面放在她面前的小桌板上，又将一双筷子递到她手里。

芙宁娜看着眼前这碗卖相极佳的炝锅面——鲜红的番茄汤汁，金黄的荷包蛋，翠绿的青菜，白色的面条……色彩搭配得极其，让人食指大动。她接过筷子，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便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她先是夹起一小撮面条，轻轻地吹了吹热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面条煮得恰到好处，筋道而又爽滑。浓郁的番茄汤汁酸甜开胃，带着葱姜的复合香气，完美地包裹着每一根面条。再咬一口那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蛋白焦香，蛋黄溏心，简首是人间美味。

或许是真的饿了，或许是这碗面里，融入了制作者的关心和温度，芙宁娜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香。她不再像平时那样，小口小口地、矜持地品尝，而是像一只饿了许久的小仓鼠找到了自己的粮仓一样，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地、库库地吃着，吃得又快又急，嘴角甚至还沾上了一点红色的汤汁。

周中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安静地、带着一丝笑意，欣赏着她这副毫无形象可言的“吃播”画面。他觉得，眼前的芙宁娜，可爱得让他心都快要化了。他喜欢看她这副真实而又不造作的样子，比她在漫展上那个优雅高贵、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水神”模样，要让他感到更加亲切，也更加……心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狭长的、温暖的光带，光带中，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欢快地飞舞。空气中，弥漫着番茄炝锅面那温暖而又的香气。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芙宁娜吸溜面条时发出的、满足的“嘶哈”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的鸟鸣。周中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对着一碗面条“大快朵颐”的女孩，心中的那点尴尬和隔阂，早己在这碗充满了烟火气的炝锅面中，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觉得，此刻的画面，特别好，好到他希望时间能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