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鲛灯诡画

暗河的水面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无数萤火虫沉在水底。程墨白蹲在莫高窟北区的石台上，手指轻轻划过水面，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这光不对劲。"他低声说，从腰间解下硝石袋。

哑徒蹲在一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年不会说话，但那双眼睛里的警告意味明显。程墨白摇摇头："总得有人试试。"

硝石粉撒入水中的瞬间，整个暗河像是被点燃的油锅，"嗤"地腾起一片蓝焰。程墨白踉跄后退，只见水底浮起数十具尸体，每具都像充了气的皮囊，在天灵盖的位置嵌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幽冷光。

"操！"程墨白爆了句粗口，"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是鲛人墓的引路灯。"一个女声从头顶传来。

程墨白猛地抬头，阿史那云倒挂在钟乳石间，红色长发垂下来，像一条血瀑布。她手里挑着一盏青铜灯，火光映照下，她的瞳孔己经变成了蛇一样的竖瞳。

"你什么时候——"

"比你早到半个时辰。"阿史那云轻盈地翻身落下，靴子踩在水面浮尸上，居然没有沉下去，"这些尸体都是张承嗣的杰作。先用热醋把皮肉分离，再往空腔里塞夜明珠。"她用琵琶刀挑起一具浮尸，"看，连骨头都抽走了。"

程墨白胃里一阵翻腾。哑徒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转头看去，少年正跪在岩壁前，用西夏语快速诵念着什么。岩壁上的《龙王礼佛图》开始蠕动，金粉鳞片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用赭石绘制的西夏文咒语。

"他在念什么？"程墨白问。

阿史那云眯起眼睛："是超度亡魂的经文。这些尸体——"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暗河突然沸腾，水花溅起三丈高。程墨白被冲得撞在岩壁上，后脑勺一阵剧痛。等他抹掉脸上的水，看见河中央浮出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的玄鸟纹在蓝光中栩栩如生。

"那是..."程墨白的呼吸停滞了。他抬起右手，残缺的小指伤疤与玄鸟纹的缺口完美重合。

阿史那云吹了声口哨："看来找对地方了。"

青铜棺椁的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滴在水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程墨白脸色煞白："是'菩萨泪'...当年毒死我父亲的西域奇毒。"

哑徒停止诵经，突然扑向棺椁。程墨白想拉住他，却抓了个空。

"找死吗？"阿史那云皱眉，"那毒沾上就——"

话音未落，哑徒己经用牙齿咬住袖口撕下一块布，裹住手掌按在棺盖上。黑液碰到布料，立刻将其腐蚀成灰，但少年的手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他怎么会..."程墨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阿史那云若有所思："西夏皇室有一种秘术，能用自身血液中和百毒。看来这小哑巴身份不简单。"

哑徒用力推开棺盖，一股腐臭扑面而来。程墨白强忍恶心凑近，只见棺内躺着一具穿着西夏官服的干尸，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刀柄上刻着"张"字。

"张承嗣的杰作。"阿史那云用刀尖挑起干尸的衣领，露出脖颈上一圈缝合线，"先杀人，再剥皮，最后塞进夜明珠——标准的鲛人墓制作流程。"

程墨白盯着那把匕首："这是我父亲的刀。"

暗河突然剧烈震动，岩壁上的西夏文咒语开始流血。阿史那云脸色骤变："不好！他触发了机关！"

水面上的浮尸突然全部立起，空洞的眼窝转向三人。哑徒发出一声尖啸，从腰间抽出一把骨笛吹响。诡异的音调让浮尸动作一滞，但很快又围拢过来。

"现在怎么办？"程墨白拔出短刀，后背紧贴岩壁。

阿史那云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犬齿："你父亲没教过你怎么对付鲛人灯吗？"

"他死的时候我才七岁！"

"那就看好了。"阿史那云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琵琶刀上。刀刃瞬间燃起绿色火焰，她一个旋身，刀光划过最近的三具浮尸。被斩中的尸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夜明珠"啪"地爆裂，蓝火西溅。

程墨白有样学样，咬破手指在刀上画了道血符。短刀发出嗡鸣，他冲向一具浮尸，刀刃刺入天灵盖的瞬间，夜明珠炸开，蓝火差点燎到他的眉毛。

"小心那些火！"阿史那云在混战中喊道，"沾上就灭不掉！"

哑徒的骨笛声越来越急，岩壁上的血咒开始剥落。程墨白瞥见青铜棺椁正在下沉，顾不得危险，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去抓干尸胸口的匕首。

"别碰！"阿史那云的警告晚了一步。

程墨白的手指刚碰到刀柄，干尸突然睁开眼，腐烂的手爪抓住他的手腕。那张干瘪的嘴一张一合，发出沙哑的声音："程...家...血..."

程墨白奋力挣扎，但干尸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看黑液顺着干尸的手臂蔓延过来，一道绿光闪过，阿史那云的琵琶刀斩断干尸手臂。她拽着程墨白后退："找死啊？"

哑徒突然冲到棺椁前，将骨笛插入干尸口中。干尸剧烈抽搐，青铜棺椁"轰"地合上，沉入水底。剩余的浮尸像是失去牵引，纷纷倒下，夜明珠接连爆裂，暗河被蓝火照亮如同白昼。

三人气喘吁吁地退到石台上。程墨白看着手腕上乌黑的指印，声音发颤："那东西...认识我父亲。"

阿史那云正在包扎手掌的伤口，闻言抬头："张承嗣二十年前主持过西夏皇陵的修缮。你父亲作为朝廷特使监督工程，两人有过节很正常。"

"不只是过节。"程墨白摇头，"那具干尸穿的是西夏一品官服，能穿这种衣服的只有皇室成员。张承嗣杀了个王爷，还做成鲛人灯...这是要造反啊。"

哑徒突然抓住程墨白的手臂，用力摇头，又指了指岩壁上残存的西夏文。

阿史那云眯眼辨认："'以王血祭，龙宫现世'...看来张承嗣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她转向哑徒，"小哑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认得这些？"

哑徒沉默地低下头。程墨白注意到他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形状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暗河的水面突然平静下来，蓝火渐渐熄灭。就在三人以为危机解除时，岩壁上的《龙王礼佛图》完全剥落，露出后面一扇镶嵌着夜明珠的石门。门上的纹路与程墨白怀中半块玉佩的图案一模一样。

"看来好戏才刚开始。"阿史那云吹灭火折子，蓝光映照下，她的竖瞳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程公子，要找你父亲的答案，恐怕得进这扇门。"

程墨白握紧玉佩，残缺的小指隐隐作痛。二十年的谜团就在门后，但他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真相。

哑徒走到石门前，用带血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里面吹出的风中带着咸腥的海水味。

阿史那云挑眉："有意思，敦煌深处居然有海风。"

程墨白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刀："走吧，是时候见见这位张大人了。"

三人依次钻入石门。就在最后一片衣角消失的瞬间，石门轰然关闭，暗河重归黑暗。水面下，无数双嵌着夜明珠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