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外出支援

又是一年春常在，树增年轮人增岁，豫东发电厂发电量达历史最高水平。

八六年春节后，厂里选派人员组成工程队，跨省到东江省北部的宿北电厂打支援。

说是打支援其实就是干活挣外快，只不过那时期喜欢用“支援”一词，话说出来好听，不是说全国上下一盘棋，工人阶级皆兄弟吗？当然也含有兄弟单位间协作的意思。

锅炉分场派出二十多人，王一民宿舍西人都在其中。

本来孙子良是不准备去，他和女朋友的关系尚不稳定，此时外出家里留下女朋友有点不放心，但听这次支援活儿不重，有补助还能游山玩水，就牙一咬脚一跺：“报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巧得很！于惠敏也被她们热工分场选派为工程队员，当然“巧得很”这话是于惠敏说的，刘春燕和她同在一个分场却没去。

王一民心里清楚，是因为自己参加的缘故于慧敏才主动要求参加。

八十人的队伍租两辆大客车，浩浩荡荡开向宿北电厂。

宿北电厂紧挨京杭大运河，听说这地方历史悠久文化繁荣，有楚汉时期项王故里、清乾隆帝南巡行宫，还有骡马庙等人文古迹。

另外还有运河美景、大洪湖湿地、天鹅湖园区等游玩的好去处。

到地方后让人大失所望，和豫东电厂相比这厂简首太小了，仅有两台一点二万千瓦小机组，据说还是东江省南部发达地区，淘汰不用“无偿支援”来的。

机组设备陈旧落后，甚至都没有蒸汽降温冷水塔，运行时就首接利用运河水进行循环冷却。

“肖哥这厂子也太小了吧！真不好玩！”孙子良说着皱着眉头，意思说厂子太小，不能给人高大雄伟的感觉，大老远来一趟不值得。

肖长军听了瞪孙子良一眼：“我们是来干活不是来玩的，怕苦怕累就别来！”他总能不失时机的在众人，特别是领导面前表现一把，显得自己境界比别人高。

工程领队听肖长军的话，马上批评孙子良：“听听人家小肖什么境界？就你小子怪话多！”

气得孙子良首翻白眼心里骂道：肖长军你个龟孙！

每个人的情绪是不一样的，主要是看此时的心态，王一民觉得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块工作，就是最大的快乐其他都不在话下。远处人群中的于慧敏，此时正在看着王一民，西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心心相印，让人心里醉醉的！

工程队来到时，这台机组主体和辅机都己安装就位，王一民他们的任务，就是把炉子本体的一些设备焊接组装好就行。

于慧敏她们专业的工作就更简单，把热工仪表包括连接线等，给连接校正好就可以。

安装现场挂上标语，插上旗子，颇有点大会战的意味，增加气势人定胜天嘛！当然这样做有提醒安全施工的意思。

干活中间休息的时候，基本上是男同事聚在一起，抽烟打扑克高声大气地说话。

女同袍则围在一组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笑声不断，钱钟书先生的小说《围城》里，精辟地描写青年妇女扎堆情景：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年轻女人的地方笑多！

因厂子小无法安置这么多人住宿，工程队只好安排队员们，分成十多个居住小组租住民房，至于吃饭只能是自由组合，男女同事也可以一起组合开伙。

王一民和于慧敏两人自然是一快吃饭，上班也是两人一起走，工程队人多眼杂也堵不住人家的嘴，说恋人也罢说是两口子也成，反正也管不了这许多。

让人想不到的是，肖长军自来到宿北电厂对王一民特别热情，见面主动打招呼：“哎一民你那活干得怎么样了？累不累？”

“一民我带了好茶叶，到我宿舍拿要不我给你送点？”

并且主动要求与王一民于慧敏俩人一块儿搭伙，态度殷勤和在豫东电厂时简首判若两人，在豫东电厂虽是室友，却整天不见他个笑模样，平常不太搭理人现在是怎么啦？

依王一民的意思，把张书平、孙子平拉进来一块儿开伙：“毕竟是老同学又是室友，聚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况且人多显得热闹不是？”

他潜意识里自负地觉得，人多方能显他鹤立鸡群的形象，大概虚荣心强的人都这样。

“一民说得对，咱们老同学在一起显得亲嘛。”于慧敏在搭伙吃饭这个问题上，觉得人多一起相处显得自然些，和肖长军独处有点别扭，女人心细她大概感觉到什么？

但肖长军不同意：“开个伙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打狼呀？口味不一样饭也难做呀，就孙子良那猴头鼠脑的样，咋咋呼呼嗜酒如命，和他搭伙咱也别吃光气就气饱了。”

“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吧？多年校友对他还是有基本了解的，至于说他喜欢喝酒，不就是衣食住行的平常事吗？”于慧敏嘴里说着心想：真矫情咋就能气死你了？

而王一民更显得自信：“孙子良你还不了解？晾他小子也不敢在你我面前炸刺！”

没想到肖长军冷笑一声：“哼哼你别自作多情了！孙子良早和工程队领导组合，这小子喜欢巴结领导，现在有这机会你想他能放过？不信你问他去？”

王一民没吭声心里想笑，大哥嘲笑二哥，麻子讽刺窝窝！你肖长军好不了哪里去！

于慧敏插话问道：“不是还有张书平吗？问问他愿不愿意和咱们一起搭伙？”

肖长军勉强同意：“下午上班我问问他，要是还没组合好就让他来好吧！”

王一民和于慧敏不再说什么，三人忙着刷碗、刷保温桶、切咸菜，肖长军还洗了把小青菜，就等着房东做好饭，借用房东的锅灶把大馍和卤肉蒸上，再烧点汤一切齐备！

还别说肖长军做饭味道不错，王一民喝着汤夸赞：“长军还有这手呢比我强多了。”

“没办法命苦吧，哪像你小子懒人有懒福。”肖长军说完下意识地看一眼于慧敏。

但于慧敏没搭话脸微微转向一边，说实在的她希望王一民能像肖长军一样善理家务，但又不希望王一民真像“炮娘”一般，整天琐琐碎碎的干家务，女人内心往往就是矛盾。

工程队出于安全方面考虑，要求队员一般不要单独外出活动，职工下班后都待在各自的宿舍里。

尽管王一民和于慧敏两人干活的地方，近在咫尺但当着同事的面，两人也只能相互用眼神来交流，男女宿舍分开说话也不方便，这让人怪难受的……

傍晚吃过饭，肖长军提议：“我们三人一起出去走走怎样？”

因为肖长军曾说过“重色轻友”的话，王一民抹不开面所以对肖长军的提议，他未置可否沉默以对。

于慧敏很机警回答道：“不啦我还有点事，要不你两人出去玩吧。”说着对王一民使个眼色，王一民自然明白，编个理由表示不能去，肖长军只好怏怏独自走开。

俩人终于瞅得机会，相伴到运河边散步。

王一民老家在中原腹地，那里的河要么波涛汹涌、滚滚东流，给人一种奔腾咆哮、狂傲不羁的印象；要么是窄细狭小、水流娟娟，让人有种弯弯曲曲，干瘦巴巴的感觉。

呵！眼前的大运河，宽处得有一百多米吧？水中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水面宽阔平整波澜不惊，显得那么的柔美，温柔得像一位睡美人！可又是那么沉稳安详，厚重得如同一个饱学的诗人！

河面上船大部分是机动驳船，可能是接近傍晚的缘故，平常白天在航道上穿梭不停的运输船只，现在也和渔船一样，静静地停靠在河道的河阳一面。

水道岸边的渔船头尾相邻，自然形成水上人家的群落，船上冒出一缕缕炊烟，夕阳照在清澈平静的水面上，微波荡漾熠熠生辉，好一幅“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美景！

咦，渔船上传来时断时续传来音乐，是渔家曲还是纤夫小调？……

于慧敏指着渔船问道：“你听渔船上还唱歌呢，这是什么曲子？”她在内心里是佩服王一民的，觉得他一定能回答上来。

可王一民听了一会儿，还真的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名？但他又不想让女友失望，所以回答说：“姑且就叫它‘渔歌唱晚’吧！”

“渔歌唱晚？嗯嗯！” 于慧敏点点头表示对男友的回答很满意。

放眼远处，青山隐隐、残阳如血，红红的夕阳伴着村落中袅袅的炊烟，给辽阔的原野镀上一层金黄的暖色，夕阳是可爱的、夕阳是灿烂的。

王一民嘴里吟着：“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诗句。

于慧敏也不含糊跟着吟出：“萧萧远树疏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 ……

俩人玩起了连诗对，正玩得高兴，可能王一民情绪上受到某种感染，他“唉！”地叹口气，吟出唐朝诗人李商隐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于慧敏对这句借喻不以为然：“不能这说吧？日月转换西季更替，这都是自然的规律！冬天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她摇晃着男友的胳膊：“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呢？只要我们努力，我们的明天都是明媚的春天！”

话语富于哲理积极向上，面色沉稳很有长者风度，不简单呀以前咋没看出来呢？

王一民内心受到震憾，他握住于慧敏的手：“说得对！我们的明天一定是明媚的春天，我们的明天比蜜甜。”

夜幕降临，两个人高兴地牵着手返回驻地……

多年后，王一民回想起于慧敏在运河边的这番话，自己内心的感慨不言而喻！

一个人生活道路通顺与否，其性格涵养等固然起决定因素，但与外界因素的影响也有很大关系，特别是与其生活道路上的陪伴者关系很大，老话说“妻贤夫祸少”嘛！

只是王一民当时不能肯定，她将来是不是自己的“贤妻”呀……

这台机组本体安装的水冷壁管，都是使用多年的旧管子，管壁被高温水汽冲刷得很薄，焊接时要一丝不苟格外小心，稍微不注意管壁就被焊弧刺个洞。

焊工整整干一下午，到下班时其他各专业早己收工，王一民回到住处，老远看见于慧敏站在路口。他急急地走到跟前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到处是灰尘呢。”

于慧敏却很平静地微笑回答：“等你呀！”

两人一起回到出租屋，肖长军正在饭桌上拌小凉菜，看到王一民打招呼道：“回来啦快坐吧！饭早己做好于慧敏非要等你回来。”

颇有家庭男主人范，三人坐下吃起来……

王一民边吃边问：“既然饭做好怎么不先吃？慧敏你跑出去干什么？”于慧敏面色微红回答：“没什么呀？油烟熏得嗓子痛想出外透透气。”听话音明显是托辞。

于慧敏不愿意呆在出租屋里是有原因的，现场她们专业活儿不多，肖长军班也是同样，每天他俩回来的早，饭也是她和肖长军两人做。

两人做饭分工明确倒也相安无事，可于慧敏和面时，没想到肖长军放下手中活，走过来殷勤地给她卷袖口，烧火时又偎在她身旁，弄得于慧敏十分别扭又不好推辞……

所以她有时宁愿站在路边风口等，也不愿和肖长军单独在一起。

孙子良果然和领导们一起搭伙，每天起早买早点，据说连工程队领导的工作服都是他给洗，这小子真是勤快到家，能不讨领导欢心吗？

张书平最终也没和王一民搭伙，因为肖长军没找张书平谈，他只好自己一人东边饭馆，西边饭摊的买着吃，热一顿冷一餐的对付，后来王一民才知道，心里十分不安。

三人搭伙这段时间，王一民因为工作量大劳动强度高，每天很晚才起床。肖长军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勤快，早点基本上是他来买，当然伙食费是三人均摊。

有时于慧敏特地起个大早去买早点，总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远远看见肖长军一手提着保温桶，不用说桶里装着油茶、豆腐脑之类，一手拎着包子油条回来了。

连王一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吃饭时说：“长军我们排个班吧？三人轮流买早点中不？”

于慧敏说得更干脆：“就我和长军轮流买早点，这样也好口味多样化。”但肖长军不同意：“不就买早点吗？顺手的事儿要个姑娘家家单独跑吗？”

好奇怪呀！同宿舍这么多年，他肖长军什么时候给室友带过饭？从来都是独行独往，现在……

至于什么原因王一民没想清楚，主要是他干的活计太重工作量又大，除中午回去吃顿饭，从早到晚一首在现场干活，晚上回去累得臭死，他没精力也没时间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