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请求原谅

天己经很晚了，宿舍里张书平和肖长军俩人仍未休息，张书平手拿钳子剪铁丝，专心致志地在做晾衣服架子。肖长军则盘腿坐在自己床上算自己这个月的菜金，身旁边还放有不少饭菜票，他是个安排生活很细致的人。

孙子良果然己经回来，桌上的手提式录音机，正播放邓丽君演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音乐，看样子他心情不错兴致很高，伴着“嘣、嚓、嚓”乐曲在屋里跳舞。

王一民因刚才和于慧敏发生争执一事，心情不快便上前关掉录音机，孙子良一见忙说：“哎哎咋回事？没看我正跳得起劲呢。”

坐在床上低头算账的肖长军，此时抬起头气呼呼地说：“乒乒乓乓闹得我算错账几回，说他也不听！也不嫌人烦真是的！”

“肖大人你刚才说过吗？” 孙子良话里意思说明，闹声在王一民来之前就有，但肖长军并未制止，但他很会拱火：“你能不能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

果然王一民不耐烦：“行了！你没看几点了？停会吵得隔壁和楼上的人来找茬，你小子又得吓得拱床底。”这是揭孙子良的短，他确实干过这事。

张书平笑着打趣孙子良说：“一进屋就打开录音机跳起来，什么事让你高兴得这么厉害？吃了蜜蜂屎了吧？”

室友群起攻之，孙子良招架不住，无奈地说道：“哎呀呀不跳行了吧？省得你们几位大人一个个气不忿！”接着他问王一民道：“一民你小子干什么去了？回来这么晚？”

“还审问我呢？巴巴地跟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跑不累啊？你小子老实招吧！”王一民瞪眼反问，张书平和肖长军两人围过来，异口同声地对着孙子良：“招吧！”

孙子良“嘿嘿”笑着解释：“舞厅里认识的名叫牛红，工作单位在市卫生陶瓷厂。上宿北那会儿我还担心，现在感觉还不错！王大人您看见了？”

孙子良戏称王一民“王大人！”平常见人就喊“哥”成为他习惯，也是他的一种处世哲学，生活中他处处示人以弱，看似窝囊实际上是保护自己的有效手段。

老祖宗说得好：首如弦，死道边！曲如沟，反封侯！

王一民看不惯他这一套，觉得他平时老是软骨头装熊，这会儿借故讥笑孙子良说：“在人家姑娘面前像个店小二似的，也不嫌丢人！”明明白白说孙子良就是贱。

其实一个人缺乏容人的雅量就会失之轻狂，师父不久前就曾警告过他：生活会教育你的！这点上王一民你就不如孙子良，不信走着瞧！

孙子良并不否认转守为攻说：“嗨！这有什么说明我爱她！让她知道我尊重她呀，女人嘛是要哄的。”话看似说得很随意，但王一民听后一愣似有感触不再吱声。

王一民静静地坐在自己床上，反复回味刚才孙子良说的话，特别是“尊重她”三个字，真触动他的内心！仔细回想起和于惠敏谈恋爱以来的许多细节：自从和于惠敏谈恋爱以来，都是于惠敏到自己宿舍来，给自己送吃的，帮自己洗衣服整理床铺……

到目前为止俩人看电影，几乎都是于惠敏买电影票，自己从来没主动请她去看电影，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啊！

孔老夫子说：“一日三省吾身！”真是至理名言，人就是要不断地反省自己才能避免失误啊！

王一民内心惶恐不安了，他决定……

上班时一整天，王一民仿佛有点心神不宁，下午刚下班王一民跑到镇上电影院，买两张电影票一路小跑到女工宿舍楼下，这次他要主动买票请于惠敏看电影。

女工宿舍管理员方大妈是天津人，把住大门不让王一民进：“哎哎干嘛干嘛呐？别有事没事跑来骚扰我们姑娘。”

王一民只好解释说：“大妈我有事是来找人的，您看我……”

方大妈根本不理他这个茬：“打住吧你呐！你这号人我见得多，我告你说上二郎山找老虎我管不着，但这地儿归我管！知道现在嘛月份了吗？天热姑娘换衣服不方便！你呐该干嘛干嘛去！”

王一民不好意思在楼下喊，一时也见不到认识的女同事，便在门卫室门口走来走去。

终于碰上一个正要上楼的小姑娘，便央求她到楼上帮着喊一下。

一会儿于惠敏下来，王一民随迎上前晃晃手里的电影票说道：“《小巷名流》片子刚上映，大家都说这内容不错，充满情趣很有意思呢！”

哎呀亲自买电影票，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于惠敏看着他没说话，王一民明白原因，便俏皮地指指要落下的夕阳，媚笑着学方大妈天津话口吻：“哎哟我说姑娘干嘛呐？您呐就当是太阳刚刚从西边升起成吗？”

于惠敏“噗哧”一声笑了，这人真会臭贫！把人气个够呛还让人没法生气，真拿他没办法！不过他能知道主动买电影票，确实是很大的进步。

旁边的管理员方大妈，听到王一民怪里怪气的话不乐意了：“咦你小子能耐是吧？干嘛呐寒颤你大妈是吧？真是个愣子！”

王一民连忙打躬作揖的忽悠：“大妈您误会我了！我女朋友的姥姥就是正经八百的天津人，我平常跟她说话就这味。”

方大妈半信不信：“真的假的你小子有句实话没？要这么说那可是我老乡，我娘家是天津宝坻方家庄……”

王一民有心想逗她：“哎呦大妈那您这老乡做不成了，她姥姥是静海区贾（假）家楼，跟宝坻区相隔几百里呢。”

整个一贫嘴大王，小于姥姥地道的豫北人，楞被他说成天津人。

于惠敏笑着打一下王一民说：“臭贫吧你就！那好我上去换件衣服就下来。”刚转身又强调：“很快的。”意思很明显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

王一民却对于慧敏说：“我先到电影院办点事，然后在电影院门口等你中吧？”

一听这话于惠敏心里顿时有些不快，心想等一下人家能怎么地？就怕人说他等姑娘，大男子主义死要面子！于慧敏没好气地说句：“随你！”说罢转身上楼。

王一民看于慧敏上楼，便对着管理员方大妈挥挥手转身跑开……

影剧院大门台阶上站着王一民，于惠敏走近后刚想说话，王一民把手里两个山芋麻糖一并递过来交给她：“专门给你买的，甜甜嘴待会儿说话声音也甜。”

“哎呀怎么都给我了？你也吃一个啊！”于惠敏说着伸手接麻糖。

这小子幽默感上来开始耍贫：“这东西只能你吃！我可不能吃哟！”

“咦为什么这样说？这么多我能吃完吗？”

“你看这广场一对对的，姑娘吃点小零食那是情趣！这场合男人要是吃得嘴“啪唧啪唧”响，那就叫没品知道吧？可不能让人说我没品。”

话说得一本正经，但让人觉得十分滑稽。

于惠敏嘴里笑着说道：“哈哈这是什么怪理论？那中吧我吃！”高兴地吃起来。

王一民看着于惠敏显得很认真：“对不起慧敏！我这个人性格粗线条，生活上大而化之，没能顾及到你的感受，让你受委屈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其实我心里……”

下面话他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确：我心里是非常在乎你的！

这哪里仅仅是道歉？明明就是内疚向女朋友服软嘛！于惠敏心里高兴，话里意思也明白，却故意装傻反问道：“我能受什么委屈？向我道什么歉？原谅你什么我不明白？”

王一民并不说话，狡黠地指指于惠敏手里的麻糖说句：“尽在不言中！”

“讨厌！真够贫的！”于惠敏轻轻打一下他的手，高兴地挽着男友的胳膊走进影剧院。

电影院又是爆满，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树桩般的人腿，嘴里轻呼：“借过借过！”“谢谢！谢谢！”

中间伴有“唉哟！踩着人家的脚了！”“真烦人！咋回事？”

于惠敏则忙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电影开场了……

长期的思想禁锢，使深埋在人们心底里的情感欲望，伴随着改革开放，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射出来，人们需要找一个情感发泄的平台。场内一对对青年男女，头靠着头肩并着肩，女的斜靠在男子身上，男的搂着女子的腰肢，动作惊人的相似。

相邻的两对情侣之间，又惊人相似的留有一道“楚河汉界”缝隙。

“嘿嘿……”王一民不禁笑出声来，于惠敏一惊：“你发什么神经？”说着前后左右看看，唯恐引起其他观众的不满。

王一民笑着小声说：“感觉就好像全世界的情侣都集中于此似的，这姿势像蜡像馆里的蜡像，这是不约而同啊，不会是影剧院规定的统一姿势吧？”

于惠敏白他一眼道：“去！别胡说谁会规定这呀？谈恋爱的人不都这样吗？看个电影也不老实，你消停会儿中不？”

王一民眼珠一转生出花点子，搂着于惠敏的腰，嘴贴近她耳边小声说道：“哎哎咱俩要是在老家高粱地里谈恋爱，和这里的感觉一样吗？”

这哪跟哪儿呀？说得于惠敏“噗哧”一声笑了，她轻打一下王一民嗔怒道：“讨厌你！”引起旁边观众的不满：“哎请不要说话！别影响别人中吗？”

于惠敏忙一手捂嘴：“嘘！”王一民这才安静地看电影……

看完电影出来，王一民送于惠敏回她宿舍，一路上两人和好如初，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电影里的故事情节，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临分手时于惠敏搂住王一民：“我有时太理想化了，一民请你原谅我！”

姑娘的这句话，王一民听了又舒服又愧疚，明明是自己的错嘛，他声音带着哽咽：“惠敏你不要这样说，确实是我的错！是我……”

于惠敏连忙打断男友的话：“一民别说了！我的缺点请你包容，你的倔强我也接受，你的善良我更喜欢！这就是我的心里话。”说着亲王一民一口转身跑上楼。

同一个地方昨夜和今晚简首天壤之别，幸福产生的眩晕感让人无法自持，王一民激动万分身体快速旋转，大叫一声“耶！”

此时的他浑身充满了力量，哎呀呀！仿佛力能扛鼎！

王一民的父母都是小学教员，算是村里的文化人，村里一大半学龄孩子的学名，都是母亲给起的。从他记事时起，就经常看到母亲给村里乡亲写信、写村约、写借条，有时还给村民写个春联什么的，搭笔、墨、纸且并不要任何报酬。

他家的生活条件在当时村里算是比较好的，多次看到母亲掏钱帮贫困村民看病，当村民感动得要掉眼泪时，母亲就会说：“别说了看病要紧！听话快走！”

母亲常对王一民说：“能帮助别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做人要正首、诚实、善良！做到问心无愧那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些王一民都记在心里。

在老家村里母亲很有威望，平时村里人的家庭、邻里等发生纠纷，也基本请“先生”就是王一民的母亲来给调解。过年时王一民看到村民拎着小条筐，里面放一些油炸的面果及一些土产，来看望王一民的母亲，恭恭敬敬问好：先生好！过年好！

母亲也向村民鞠躬致谢，这些都给年幼的王一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觉得这才是人与人之间最真诚的和谐，是人性中美好的一面在现实中的展现。

不过理想和现实之间所形成的巨大反差，让许多人把这种无法实现的理想，变成了人们情感世界里，一个难以释怀的情结，情结蕴含在理想里，而理想不等同于现实，现实却又是复杂的残酷的。

生活不是绣花写文章这么简单，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王一民凭借他的聪明才智，的确为厂里解决好几个生产实际问题。

然而，终因他的正首倔犟碰得头破血流，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