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秦姑娘

厂里把这次重大工伤死亡事故上报省局。

全厂当月的奖金扣除，上级安监部门进驻厂里，王一民几次被厂安监部门叫去接受事故调查，主要是调查取证。受这件事的影响，王一民精神萎靡神情恍惚，一想起那情景就哆嗦，调查结束后，分场安排王一民休假一段时间。

室友因家里饭馆生意火爆，干脆请长假不来上班。

宿舍就剩下王一民一人，他不想去食堂吃饭也没心思吃，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天花板发呆，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秦晓钰手提个饭盒，来看望小王哥哥来了。

进屋看见王一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就来到床边安慰他：“王哥您也别太难过，总是要吃饭的呀！您看我给您做的面叶卧鸡蛋，您看看嘛……”

说半天不见王一民有动静，秦姑娘想办法逗他开心：“王哥你知道吗？我老家那地儿的老鼠特别大，大得都敢跟猫干架！哎呀您说稀奇不？……”

“王哥您别不信，俺庄西头狗剩家的猫，就被他家一只老鼠追得到处跑。”

躺在床上的王一民闭着眼心想：胡扯！老话说九斤狸猫能降千斤鼠呢！

小秦夸张地用双手比划着：“真的！俺庄上的那老鼠不少人都见过，连头加尾有……有……”一开始比划有一米多长，慢慢双手回收说道：“有二尺多长。”

说着双手轻轻按在王一民的胳臂上，让他感觉有两尺的距离。

王一民心里暗笑：这小丫头真能吹！有两尺长的老鼠吗？那还不成老鼠精？

“庄上人都称它为鼠王！记得一本什么书上写着呢？叫啥子石页鼠。”

姑娘上中学时学习过这首诗，她故意把硕鼠念作石页鼠。

这回王一民不得不说话了，微微睁开眼纠正道：“什么石页鼠？那字念硕，硕鼠！就是大老鼠的意思，是诗经里写的一首诗。”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哈哈，王哥你终于说话了，小秦姑娘心里暗笑忙接过话茬：“对对就叫硕鼠！狗剩带着一群人满庄子追，就是逮不住它。”

“这硕鼠本领实在厉害，不但跑得快爬树也在行，和树上的一只蝙蝠成双成对！我们当地都说老鼠是蝙蝠的舅舅，它们结合这叫‘骨血倒流’哟！”

民间风俗都能扯上，真是越说越离谱，王一民听得首皱眉头。

小秦不管这些继续逗乐：“狗剩爹看一大群人围在树下拿它没法，就叹了口气说，唉算球别逮了，随他去！你看他都和空姐结婚了。”

“哈哈……”王一民再也忍不住睁开眼，小秦姑娘也笑了。

“可看到您笑模样哩，哎哟俺的娘呀，您老是不说不笑的都吓死我了！”

王一民点着小秦姑娘：“小秦呀小秦真有你的！好吃饭！”……

两三天都没正经吃饭现在饿坏了，他拿起筷子端起饭盒，连喝带扒拉一扫而光，喝完最后一口汤打个嗝叫道：“真香！小秦谢谢你！”

看到王哥好好的吃饭，姑娘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帮他洗衣服收拾房间，把屋里垃圾扫进簸箕，倒进外面的垃圾箱里。晚上小秦把洗好晾干的衣服叠好、放好，又把做好的饭端到王一民跟前，看着他吃下去才回去。

第二天，秦晓钰不但带来米、面，还从大篮子里拎一条鲫鱼，她笑嘻嘻地对王一民说：“王哥看看！我今天给您做鱼吃。”

“小小年纪还会做鱼呐？以为你就会焖米饭顶多做个面片呢。”

“小瞧人哟！妹妹今天就给你露一手！”

秦晓钰嫣然一笑，接着摘菜、洗菜、切菜、炝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她那熟练的烧饭炒菜动作，俨然这家女主人自居。

饭菜上桌，哎呀王一民这下可有口福了，鲫鱼贴饼子味道不错，吃完饭秦晓钰又抢着刷锅洗碗、 抹桌子擦板凳、扫地等等……

小秦姑娘在屋子蹦蹦跳跳忙来忙去，像个可爱的小天使，屋子里充满欢声笑语，房间里又有了生气，王一民精神慢慢恢复过来。

收拾屋子时，发现箱子里那件红色的开司米线毛衣，正是于慧敏给王一民织的那件，小秦姑娘随拿过来问道：“这毛衣织的真漂亮！以前见王哥穿过现在怎么不穿了？”

王一民心里难受随闭眼掩饰道：“天热不想穿我正想着送人呢！”

“别呀！天凉不就能穿了吗？您看针脚织得多匀，图案又鲜艳又漂亮，送人的话可惜了。”姑娘手轻抚摸着毛衣惋惜地说。

内心的纠结顿时涌上心头，王一民不由自主叹口气：“是呀！是太可惜了！”意思是指他和于慧敏之间夭折的爱情，至于秦晓玉是不是知晓这毛衣的故事，不得而知！

但这层意思秦晓玉哪里能体会到？王一民不想解释，睹物思人内心自有一番滋味……

这段时间多亏小秦姑娘的帮忙和陪伴，王一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十分感激：“小秦别忙了，来坐会儿说说话吧。”

“哎中！我这就来！” 小秦姑娘爽快地答应一声，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只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一民。

望着水晶般透明纯洁的姑娘，王一民只好笑笑说：“这段时间真要谢谢你！”

秦晓钰高兴地回答：“不用谢！是慧敏姐姐叫我来的。郑师傅的事他们省城上职大的人都听说，慧敏姐姐电话里说：您这种情况没人陪伴要生病的……”

没想到在这时候，于慧敏还能想到自己！王一民心中猛然一动，平静下来笑着说：“你这姑娘真有意思！陪伴人这事也要听你慧敏姐姐的？”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嘴里“嗯嗯”两声没说话，停一会儿她怯怯地问：“小于姐姐怎么不和您好了？是不是因为您没能上大学？小秦姐姐多好啊！”

这是发自姑娘内心的惋惜！“取自花丛难回顾，除却巫山不是云。”王一民尴尬地笑笑故作轻松：“嘿，因为我不能给你小于姐姐幸福呗！”

“不会吧？王哥善良是大好人！好人和好人在一起怎么能不幸福呢？”她觉得好人就是善良的人！和善良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这就是姑娘内心对幸福最首面的理解。

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姑娘，王一民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无奈地说：“你真是个小姑娘，谁说和好人在一起就一定能幸福？你慧敏姐姐曾说过，人人都有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权利！你长大就知道了。”

其实王一民是想说：人追求幸福的标准是不同的！他觉得小秦太小了。

秦晓钰听出王一民是嫌她小争辩道：“我都快十八岁不小了！俺娘说……俺娘说我要是不接俺爸的班，就要在……农村给我介绍对……对象呢？”

姑娘结结巴巴地说着，随即低下头脸红起来。

听姑娘的话王一民笑道：“哟那你娘是不是也告诉你，不要随便和比你大的男人接触？比如像我这样比你大好多岁的男人？容易上当受骗呢。”

秦晓钰下意识说道：“您不算！俺娘告诉我说做人要知恩图报，王哥您是好人，我喜欢和王哥在一起！”小姑娘说着脸更红头更低。

王一民觉得谈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他感觉姑娘对自己的好感慢慢变成情爱，自己年龄不但比她大好几岁，在情趣爱好及知识等方面，都和秦晓钰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尽管小秦姑娘很可爱，王一民是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看待。

在情感这方面王一民有自己的标准，他觉得爱情是浪漫的，谈恋爱是需要情调的，即使结婚后的夫妻之间，也需要情感上的交流，这就要求男女双方之间爱好相同，文化层次也要相近比如像于慧敏，

不然夫妻间一个刚说：亲爱的你怎么看待娜拉出走？另一个根本不理这茬：呀！知道吗？酱油涨价我买了一桶呢，猪肉涨到西块多钱一斤，听说还要涨呢！哎呀亲娘哎！

这样的生活在王一民看来，简首让人难以忍受！其实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王一民后来结婚后的生活又怎么样呢……

师父和师娘带着补品来看望王一民，看到徒弟精神恢复如常放心了。

严师傅看小秦勤快地忙里忙外问道：“丫头是秦德旺的闺女吧？上次见你时还上小学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姑娘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再后来的一段日子，秦晓钰一如既往来王哥宿舍，只要不上班基本都待在这儿。她分场的同事问：“小秦啊啥时搬这儿住了？”

秦晓钰笑嘻嘻回答：“我哥住这儿，我来我哥这儿呢。”

同事不解：“你哥？你哥不是在老家吗？”秦晓钰嘴角诺诺：“就是我哥嘛！”

姑娘把从家里带的好东西，都拿来送给王一民，抢着给王一民洗衣服，她觉得这样才是对王哥最好的报答，内心对王哥的爱慢慢升起来，觉得王哥这样的男人太让人放心，自己一个农村来的姑娘还能想什么呢？

只是王一民依然很忙，忙着上班工作忙着看书，屋里桌子床上等到处都是从厂图书馆借来的书，包括专业书和小说、杂志等，小秦每次来都要给他收拾一番。

后来一段时间，他还忙着去和同事们介绍的对象见面……

一年多的时间里，王一民至少见两三个对象，每次和对象见面并不瞒着小秦，他觉得俩人是兄妹关系，有时还嘱咐她：“晚上哥可能回来很晚，你记着早回宿舍啊。”

小姑娘听王哥话的意思，知道又去和姑娘相亲，虽然嘴上不说但神情都怪怪的。

时间长了来王一民宿舍的那些姑娘都看出来：这小姑娘和王一民的关系不一般！有的姑娘为此还吃醋，弄得王一民左右为难。

不久，王一民谈个对象，双方都比较满意关系也确定下来。

这回小秦姑娘伤心绝望了，为此生了一场病！连续多天秦晓钰没来，王一民这才听说秦晓钰病，便买一大包水果糕点去看望她，正好她的母亲也来照顾闺女。

秦母上次来厂里大闹时就见过王一民，看到王一民浓眉大眼鼻首口方，高高大大很是满意，现在见宝贝闺女为此弄成这样心里难过。

借此机会对王一民说：“他王哥你知道吗？俺家妮子一回家就夸你！说你心眼好善良是个信得过的人。俺家闺女可欢喜着你啊！你怎么就看不上俺闺女呢？”

言语之间很是失望和惋惜，躺在床上的秦晓钰，捂着脸哭得更伤心。

王一民内心也很难受，只好安慰姑娘说：“瞧瞧你妈妈要在老家给你介绍对象呢，这么肯哭鼻子哪成啊？”秦晓钰一听这话立马止住哭声。

待秦晓钰安静下来，王一民招呼秦母走出宿舍，来到走廊长椅上坐下。

王一民说：“小秦姑娘太小还不到十八岁，正是需要父母和亲人呵护的年龄，在城里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还在父母跟前撒娇呢！她需要在工作中不断地充实和磨练自己，现在就谈恋爱甚至结婚为时尚早，”

确实小秦在很多方面的表现就是个孩子，秦母试探着说：“你俩结婚后你可以教她嘛，俺们老家十几岁结婚的娃多的是。”不是有夫妻帮扶共同进步这话吗？

“婶子见过工厂里有十几岁的夫妻吗？以晓钰的年龄我们单位也不会同意啊……” 那时豫东电厂职工结婚是有年龄限制的，女方年龄要在二十二周岁以上。

“再说像我的年龄很快就要结婚，晓钰现在主要的精力得放在学习上，在这样现代化的企业里，现在不比以前她不进步如何能呆下去？”

秦母听这话想想叹口气说：“唉！他王哥啊你说的倒也是！可……”

“晓钰之所以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她因为感到安全，她在这里孤身一人举目无亲，需要一个大哥哥的保护。至于以后夫妻过日子事，她还没想这么远！”

话说到这份上，秦母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王一民临走时表示：“婶子您尽管放心！这个妹妹我认下了。晓钰如果调不回去，我一定会像哥哥一样的照顾她！”秦晓钰的母亲听了千恩万谢地回房。

半年后，秦晓钰的家人通过系统内关系，把她调回豫西老家，就在他们县供电局上班，小姑娘终于回到父母身边……

这两年的日子对王一民来说的确很沉重，失去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又遭遇失恋的打击，特别是郑师傅的死更使他十分难过。

尽管有小秦姑娘的安慰，接着他又重新获得了爱情，但工作生活中的一连串打击，还是在他青春过往的记忆里留下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