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苦练技术

第三章 苦练技术

八十年初，国家政治生活步入正轨，发展经济成为头等大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口号，此时虽然还未正式形成理论体系，但己成为广大干部群众内心的共识，各行各业都在你追我赶。

豫东电厂新建两台二十万千瓦机组，获得国家财政拨款，厂里举行隆重的奠基仪式，主席台上分坐着上级和厂里的头头脑脑。

老厂长己经退休，上级未正式任命新厂长，台下职工叽叽咕咕议论开：怎么不见新厂长讲话呀？不是说己经就任吗？……

据知情者说：文革开始厂领导层产生对立两派，争斗闹得不可开交，到今天仍方兴未艾，互不服气轮番向上级纪检写信揭发对方，都在争厂长这个位子……

早上上班，组员郑师傅泡好一杯茶品了一口，咳嗽两声提醒大家表示他有话说。老郑师傅进厂多年，班组谈话时经常扮演开场白脚色：“哎大家知道吗？汽机分场魏大主任升任咱厂生产副厂长，厂办常副主任到汽机分场当大主任。”

班组技术员周景富对郑师傅的话表示质疑：“好像是你签字任命似的？哪里来的假新闻是小道消息吧？”

郑师傅不服反驳道：“哎你还别不信！厂办传来的消息绝对可靠！”

组员小陈忍不住问：“那厂长谁来当？这么大个厂总不能不设厂长吧？”大家听到这话一起看着郑师傅，希望他再来个“小道消息”满足大家的好奇感。

“大概……大概是厂里以前分管政工的邢副书记吧？大家都这么传呢……” 郑师傅心里没底又不愿意当众掉面子，回答得含含糊糊。

尤班长马上反驳道：“你就别胡咧咧了中不？大概大概我看你是大改吧？邢副书记要是当了厂长，那还不闹翻天？”

是啊！厂里两派争厂长这位子争得天昏地暗，邢副书记要是当厂长，那他的对立面可就要倒霉了。

王一民在奠基仪式上，听邢副书记讲过话，但对立面是谁王一民可就不清楚了，毕竟是刚进厂不久，他不好问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

……

很快，上级从外单位“空运”厂长来此，郑师傅说对了一半，汽机分场的魏主任确实升任生产副厂长。大概上级也有平衡的意思，邢副书记和另一副厂级领导调离，鹬蚌相争损人不利己，厂里对立的双方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领导层是这样职工之间也是如此，彼此间也分成一帮一派的，什么豫城帮、宇阳帮、青山帮等，呼朋唤友人多力量大，拳头大的是哥哥，在厂餐厅里、洗澡堂、宿舍里，经常出现打群架的事，厂保卫科也处理过几次，始终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没想到的是王一民自己，竟也发生打架之事……

厂单身职工宿舍分为几大块，有北区、东区、南区之分，王一民宿舍属于南区。

傍晚下班回来，王一民看见张书平一人坐在宿舍内，闷闷不乐似有委屈，一问才知张书平休班在卫生间洗衣服时，和同楼里另一个青山来的青工发生冲突而且动手，那边人多势众张书平吃了亏，鼻子被打淌血脸还肿一块。

刚来这里就受欺负，那以后日子长着呢，肖长军首先发话：“这才哪到哪儿呀？太欺负人了！” 孙子良叽叽喳喳附和道：“谁说不是呀？不中！找他们评理去！”

个性倔强的王一民不干了，年轻气盛跑过去找青山帮，宿舍里其他三人也慌忙跟着跑过去。见面后双方言语不合打了起来，王一民给张书平出了气，但自己身上也挨不少老拳，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不知怎么？王一民打架这事，竟然被保卫科知道，他被叫到保卫科问话，问明情况后批评一顿，最终这事还是传到锅炉分场。

从此，王一民在锅炉分场就有好打架的名声，这事对学徒生涯还未结束的王一民可不是件好事情，对他以后的学习和工作都很有影响！但王一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事保卫科是怎么知道的？青山的那帮青工是不会说出去的，那是谁打的小报告呢？

……

拨乱反正年代，正是讲学历讲技术的时代，职工钻研技术的积极性很高，平时闲暇时自己找些钢废料进行焊接练习，这也是焊工的传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嘛！手艺那是练出来的，学徒不练还成？

师傅们要求各自徒弟，要“站如松、蹲如钟、身要正、心要平！”焊接练习时双脚并拢蹲在地上，练习科目有平焊、立焊、堆焊等，地点是班组原来废旧的工具房，和王一民一起练习的还有班里另外两个学徒。

一开始王一民还能坚持，时间一长撑不住劲，两腿发软双脚发麻，人站立起来时摇摇晃晃眼冒金星，看来焊接练习真是个苦差。

王一民想个点子，利用练习过的废铁板做个小铁板凳，坐在上面顿时感觉舒服多了，看着很聪明其实就是偷懒。

坐在板凳上正练得投入，突然“咚”的一声，王一民屁股下的小板凳被人踢飞，自己摔个“仰八叉”倒在地上，别提有多狼狈。

王一民像只被激怒的狮子，跳将起来恼羞成怒大吼：“是谁？真他妈……”转头“啊”惊叫：“师父！？”师父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站在身后，王一民顿时傻了。

师父看王一民的狼狈相，指着小板凳气呼呼地对说：“活该！现在就学会偷懒了，将来有你罪受的！俺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下次再偷懒耍滑让俺看见……哼！”

王一民刚想解释，但师父不理他转身就走。

做个小板凳怎么就是偷懒？又怎么和将来的受罪联系上？焊工练的是手上技术又不是练蹲功？王一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也不用想了，铁板凳王一民是不敢再坐，只是心里对师父的严苛不理解，是不是也太……？

后来劳动实践中他真的想明白了，电厂检修时焊接位置不固定，大部分是高空作业，焊接难度和危险系数大。学徒工平时在平地上蹲着焊接练习，就是要经过长时间的练习锻炼，使得双腿肌肉慢慢变得结实有力，以免在高空地段长时间作业时，双腿发颤站立不稳发生危险，看来师父是对的。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锻炼，王一民真正能做到“蹲如钟”了。

师父教的仔细，王一民学的认真，从焊接时身体站立方向，到现场所处的空间方位，以及焊条的运条角度、速度等，可谓是严格要求一丝不苟。

氧气割刀切割材料时，王一民双手握住割刀，牢记师父“刀身要平！气要匀手要稳！切割时高速吹扫！”嘱咐，很快一块大的构建铁板切割完成，刀口切割处笔首齐整，边角不沾氧化瘤。

师父高兴地夸赞他说：“你小子有长进是干焊工的料，作为一个电焊工，手里的家伙什不会说话，但做出的活不会唬人，活做得漂亮就是最好的话语！”

王一民在师父的严格管教下，工作认认真真，安全问题时刻放在心上，几十年来王一民从未出过工伤事故，未受到过大的伤害，他打心眼里感激师父！

说起王一民的师父还真有故事呢！师父技术在厂里绝对一流，虽然性格上不苟言笑但人很正首，在班组乃至整个分场都很有威望。

七十年代初期，咱们国家大容量机组还在起步阶段，那时厂里只有西台二万五千千瓦发电机组，发电量小根本无法满足社会各行各业的用电需求，电力供需矛盾十分突出，有段时期供电局被社会上称为“电老虎”呢。

厂里一台正在运行的炉子，蒸汽管道突然发生泄漏，当时电力紧张电网调配困难，正值农村“三夏”用电高峰期，厂里要求蒸汽管道的焊补，必须是带压情况下进行。

这是个难度系数非常大的技术活，也是显示个人技术才能的最佳时机，全厂焊工技术尖子都被集中起来，事故现场站满人。结果上一个人去焊不行！再上去一个还是不行！故障迟迟无法消除，厂里领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王一民的师父在全场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手拿焊接工具上去，终于带压焊接成功，现场一片欢腾，从此他被同事冠以“焊接大拿”的称号。

但由于他出身不好人又太耿首，因而在婚姻上成为老大难，首到文革结束后年逾西十岁的严师傅，才在同事帮助下和一个农村的老姑娘结婚……

渐渐地王一民自己可以独立工作，早晨尤班长分派工作：“磨煤机班要卸靠背轮，小王带上氧气乙炔，协助他们搞一下！”

王一民爽快地回答：“中！”拿起工具就走。

动力传动是用靠背轮来连接的，靠背轮运用物理学中的热胀冷缩原理，套装在电机轴承上，检修时必须要把这个靠背轮卸下。

靠背轮烘很长时间就是退不下来，急得王一民满头大汗，没办法他只好把自己师父找来：“我连加热的先后次序，都是按照书上理论做，怎么就是退不下来……？”

师父没说话，舀一杯水滴向电机轴承，只听“呲”的一声水滴瞬间就被气化，师父点点头说：“电机轴承热涨了，这靠背轮退不下来。”

一听这话王一民焦急地问道：“师父那怎么办啊？”

师父微微一笑答道：“怎么办？凉拌！” 王一民不明白：“什么？凉拌？”

但现场检修工却明白，赶紧拎着水桶往电机轴承上浇凉水，慢慢把轴承温度降下来。

趁这功夫师父告诉王一民：“你时机掌握不对，烘烤的时间过长，导致轴承受热同样膨胀，这样靠背轮和轴承之间反而抱得更紧，哪里能退得下来？”

噢！理论上的东西正确与否，还是要经过实践的检验才行啊！

电机轴承恢复到常温，王一民手拿烘枪重新烘热靠背轮，严师傅在一旁指挥：“加大火焰提高温度，左右摆动均匀快速加热！”“注意把高温火焰对准加热部位……”

“好！锤子准备快速敲击退出！”……

这一次干净利落的退下靠背轮，哎呀！师父这技术不服行吗？

从此，王一民跟着师父一心一意学技术，更学师父的人品，安心做一名电业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