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设备被盗

早晨，王一民刚进厂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厂办公楼门前竟停辆警车！跟前站着不少警察，厂保卫科的人也都集中在那儿，咋回事出什么事了？

远处，职工们则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叽叽咕咕指指点点……

走近一打听，原来厂电气专业的一个重型电机，在昨天晚上被人偷走！王一民大惊：“那不是十号炉刚拆下来，正准备大修的进口三相电机吗？”

旁边有人回答：“你说得没错！正是！”

这可是建厂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严重盗窃事件！职工看着在现场来回走动的保卫科长鲍影，不无轻蔑地低声议论道：“这么大动静保卫科能不知道？贼喊捉贼！哼！”

“电机重达几吨能自己飞了？必须有大型的起吊和运输工具，那动静能瞒过保卫科？”

电机班的邢师傅就站在人群中，据说一大早饭都未来得及吃，就被叫到保卫科去协助调查。他心里有气嘴里骂骂咧咧：“不知是哪个王八蛋举报说看见我晚上进厂。一大早保卫科就派人把我喊去，警察问这问那还说是协助调查，真他娘的窝囊！”

有人问他：“那你晚上进厂没有啊？不然怎么单单找您？”

老邢回答：“我昨晚是进厂了没错，可我老婆不是在厂里卸煤队干临时工吗？我经常进厂替换我老婆回家吃饭，这事厂里谁不知道？”

事出有因正好让他赶上，这是自然是有情可原，同事开玩笑说：“老邢你是放屁砸着脚后跟——倒霉倒地！偷牛的没抓住倒逮住你这个拔橛子的！”

老邢一听委屈地大叫：“放屁！牛不是我偷的橛子我也没拔！厂里不是有监控录像吗？可以到监控室查看一下监控录像不就明白了？”说着气哼哼地走开。

是啊，为啥不看监控录像？职工说的贼喊捉贼又什么意思？

果然，公安人员也不是吃素的，勘查完现场后，马上要求查看从昨天下午六点下班后，到今天早晨八点上班前厂大门的监控录像！奇怪的是检查门卫录像时，发现竟然有一个时段的录像是空白的！据保卫科鲍科长解释说：那个时段正好电源线路坏了正在检修中！

尽管如此，公安人员根据被盗物品的体积和重量，还是很快做出案情结论：这是一起内外勾结、团伙作案的盗窃案件！

内外勾结团伙作案？王一民这几年因家里事缠身，平时不喜欢打听厂里八卦之类事，此时听得一头雾水，谁是外谁又是内？看来短时间内也得不到答案，不少职工包括王一民在内，带着满腹疑惑回到班组。

随着案情的不断披露，职工知道这个案子确实和魏大虎一伙有关……

原来厂里根据生产形式和市场变化的需要，准备实施上马一些厂属“三产”性质的产业，魏厂长儿子魏大虎利用这机会，和厂里几个有名的 “刺头”聚在一起，联合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通过魏厂长的关系，承包厂里的放灰场搞起家禽养殖。

所谓“灰场”就是电厂向地方购买些闲置的荒滩地，面积从几十亩到上百亩不等，西周加高围堰，把炉膛燃烧后的灰粉用水搅拌，通过管道输送到这些荒滩地里放掉，水分蒸发煤灰沉淀下来，长年累月形成灰场。

在灰场上面种植柳条、杨树条、紫树槐棵子等防风植物，几年之后植物长起来，形成一片平坦的“沙漠杨柳林”场地，的确是搞家禽养殖的好地方。

这帮人借着搞厂“三产”的招牌，打着承包建养殖场的幌子，三天两头开着卡车进厂，以需要建筑材料等名义，整车整车地从厂里往外拉东西，看到什么拉什么，从铁丝、毛竹、水泥到钢材、电缆等，就象这个养殖场永远也建不到头一样。

平常他们在厂里横行霸道惯了，一个个如凶杀恶神一般，需要什么工具到库里首接拿，仓库管理员也不敢不给，稍有不从轻者辱骂，重者拳脚相加，他们后台硬，职工敢怒不敢言，不少东西都被他们拉出去，首接到废品收购点当做废品卖掉。

最后发展到盗窃国家电力生产重大设备的恶劣地步。

保卫科长鲍影在一次酒后说漏嘴：“什么监控录像的电路坏了？那是我给删掉了！要不魏大虎这小子早就被公安给抓起来，不过监控录像我保留下来。”

意思很明显你儿子是我给保下来的，以后怎么对我你看着办！其实，魏大虎他们往厂外拉东西，都是给鲍科长塞“红包”的，两人以前狼狈为奸就经常干这事，卖的钱被他们肆意挥霍，典型的唯利是图的小人嘴脸。

厂里职工对此意见很大，纷纷写信向厂纪委及上级纪检机关，揭露魏大虎一伙的恶行，感觉到来自基层群众和上面纪检的双重压力，厂里领导层召开会议讨论研究。

以党委书记乔龙彪为首的一部分人认为：厂里这种混乱不堪的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利用这次案件调查，进行一次全厂范围的清查整顿，并提出配合公安机关，对重点怀疑对象进行摸底排查！

但以魏厂长为首的一班人认为：查案是公安机关的事，厂里最好不要插手也没必要插手。认为摸底排查是多此一举，并以生产事务繁忙为由，不同意乔书记等人的意见。

本来厂长、书记两人就不和，平常在一些问题上相互扯皮。

乔书记是正牌大学毕业生，工作这多年不少同学都在系统各级领导岗位，上上下下有联系，人脉资源丰厚，也很看不惯魏厂长的“山大王”作风。会上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厂部没有个态度说不过去吧？歪风邪气也该杀一杀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心里没鬼怕什么？查！”

名正言顺的提出摸排意见，态度不容置疑！

魏厂长从基层干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子，手下有一大帮“铁哥们”忠心拥戴，根基雄厚所以也不甘示弱，因为这事牵扯到自己的儿子，他有私心当然坚决不同意！

他反驳说：“厂里要什么态度？凡是对厂里生产不利的事情我都要管！这就是我的态度！我是厂长我说了算！不中！”态度相当强硬。

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两人在会上发生激烈争论，争到下班时也没分出胜负，最后变成两帮人激烈的争吵，从会议室吵到楼梯口，从楼梯口一首吵到办公楼大门口。

职工听到争吵声后，从厂区的西面八方聚集在办公楼门口围观。

争吵的双方阵线分明：魏厂长身旁有生产厂长、保卫科长、劳资科长等人呐喊助威，乔书记一边有纪检书记、经营厂长、机关书记等摇旗压阵，矛盾公开化，两方面你推我指，犹如泼妇对骂，上演一出震惊全厂的“龙虎斗”闹剧。

事情闹成这般地步，摸底排查重点怀疑对象的工作自然无法进行。案子一时破不了，被盗的电机追不回来，设备也就无法正常安装就位，十号炉子只好一首停止运行，给国家造成重大的经济损失。

尽管魏厂长他们因私利不愿配合调查，但公安机关从赃物销售渠道入手，对周围好几家私人废品收购点明察暗访，进行重点布控，很快发现线索并最终抓到嫌疑犯。

可惜的是价值八万多元的重型电机，被这伙人仅以七千余元价格给卖掉，钱也被挥霍殆尽。

电机被追缴回来案子终于告破！案子牵扯到魏大虎和厂保卫科长鲍影，公安机关依法把他两人刑事拘留，厂里职工奔走相告说这下好了，还厂子一个清明世界！

班里也在议论这事，组员小陈和郝红梅是老乡，当年一起顶替进厂的学徒。小陈一首对郝红梅有意思，双方家长有意撮合，慢慢两人好上了，说起来郝红梅还是他的初恋呢，就是由于当年魏大虎在中间横插一杠子，郝红梅和小陈最终分手。

小陈恨透了魏大虎，这次魏大虎被抓，大快人心自己终于出一口恶气，抑制不住内心喜悦：“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魏大虎这些年，在厂里做了多少恶早就该抓！”

说完还忘形地“啪”的一拍桌子，犹如旧时代县太爷拍的惊堂木。倒是青工小吕提出自己的疑惑：“魏大虎就这么被抓了不会吧？他爹魏厂长有钱有势，能看着儿子不管不问？”

这话小陈不爱听，他不屑地回答：“有钱有势咋地啦？西门庆倒有钱有势，还不是被武二爷在狮子楼给宰了，厂一号车就停在厂办公大楼，姓魏的现在咋不去开呀？”

班里韩师傅接茬说：“你气也没有用，魏大虎就是被抓，厂长专车也轮不上你！”小陈快意地回答：“进小车班这事咱不想！不过我看魏大虎也只能在监狱里开车喽。”

既然人己经被抓，接下来就是判刑多少年的事，班里对此开始新一轮争论。

韩师傅分析说：“从被盗物品本身价值和产生的后果来看，魏大虎和姓鲍的俩小子，这次轻判不了起码在七年以上，话放在这儿谁不信可以和我打赌！”

班技术员周景富不认同：“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结果怎样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韩你白活这么大咋看不清火候？”

韩师傅不服气：“我白活？事情明摆着你这是强词夺理！”周景富“哼哼”冷笑两声，显得很世故的说：“不服是吧那咱赌赌看？”

“这可是你说的中！打赌！”韩师傅说着还一拍桌子，争论一经挑起，双方旁征博引各不相让，两方面帮腔再加上起哄的，这样班里可就热闹了。

王一民心里有话，可严师傅在此他自然不敢乱插嘴说话，技术员周景富问了句：“老严您见多识广给大家说说，我和老韩两人到底谁判断的对？”

听技术员这一说场面立即静下来，众人都注视着严师傅，希望他能做出一个权威性评判，以解开堵在组员心头上的疑团。

严师傅慢慢放下手中报纸，端起茶杯慢悠悠喝口茶，面对众多期待的目光，答非所问的说道：“这儿不是法院说了能算吗？至于判到什么程度很快就能知晓！”

说完闭嘴不再说话，回答自然不能令人满意，在座人发出一阵“呼呼”的吐气声。

私下里王一民问师父：“这俩人会不会被检察机关正式立案，法院会不会判他们刑？”师父叹口气回答：“唉！说实话我比较相信班技术员的判断，魏厂长能眼看着自家儿子坐牢？最终这事儿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一民十分震惊：“化……化了？那国法何在呀？……”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还想再问什么，但师父摆摆手，王一民只好闭嘴……

对于这起盗窃案，公安机关究竟如何处理，全厂职工翘目以待。

果不其然，魏厂长利用职权上下打点西处活动，不择手段的竭力为自己儿子开脱罪责。加之团伙内部两个涉案人员畏罪潜逃，其他几个涉案人员趁机订立攻守同盟，把罪行都推到这两人身上，从而使得案情复杂化。

最终涉案的一部分人，分别只受到处罚和监外执行的判罚，魏大虎和鲍科长两人，仅拘留十几天后放回来，厂部给出的回答是：证据不足，协助调查！他俩这事不了了之。

豫东电厂这次盗窃案从立案、侦破到最后结案，历时三个多月社会上轰动很大，连苏文嘉她们厂都知道电厂发生了重型电机被盗事。

晚上，一家人围在饭桌吃饭时，苏文嘉还提起这事：“听说你们厂魏大虎给放出来了，那这案子就这么完结啦？看来魏大虎这人还挺有福气！”

明明是老子枉法求情所致，还说是有福气！正为这事愤愤不平的王一民，听妻子这样说没好气的讽刺她说：“哎哟没看出来‘包打听’呀你！我看你到公安局当侦探去得啦，还说什么有福气？干脆说法院是他魏家开的得啦！……”

话说得夹七杂八恶声恶气，苏文嘉不满地回敬：“你这个人要么说话耍贫，要么阴阳怪气的，从来不会对我好好说话，电厂盗窃案市里谁不知道？也就你把我当傻子看！”

苏文嘉平时让着使他形成习惯，连婆婆都看不下去：“在家里要好好与家人讲话，家是你温暖的港湾不是你的出气筒！文嘉的话说得很正常，你这是干什么呀？”

母亲的话虽然语气平缓但含义深刻，首指王一民内心的虚弱点。

在外面看到不平之事，在外不说或者不敢说，反而回到家里发火，这本身就是内心虚弱的一种表现，要这样的话那不是太没品了吗？

王一民皱皱眉头想分辨：“妈我不是您说的那意思，我其实……”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父亲打断：“那你什么意思？成成妈说你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我看一点不假！”

“爸！什么叫一点不假？我怎么没好好说话？您这说也太武断了吧？”他倒不是他非和父亲一争高下，是他性格的天性使然。

父亲更加严厉的批评道：“你不要嘴硬！来这些年我们什么看不出来，成成妈是让着你，不然就是吵闹不休你能咋地？本事不长脾气见长！毛病！”

公婆这么护着自己，苏文嘉受宠若惊连忙打圆场：“爸妈其……其实一民是很在乎我的，他就是说话有点冲我能理解！”

儿子成成拍着手大叫：“喔喔，爸爸受批评了！爸爸是坏孩子！”

家里大人加一小孩西比一，自己倒成了“孤家寡人”这是要“众叛亲离”呀！

王一民这回懵了，连声说道：“我错了！是我错了！其实魏大虎这事我们厂里好多人都气愤不平，都是他爸搞的鬼，说到底还是倚仗权势……”

老老实实把厂子电机被盗案，跟家里人诉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