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乔迁楼房

严师傅要退休了，平常大家在一起不觉着有什么，就像以前班里死去的郑师傅，活着的时候和大家“抬杠”抬得火起，一旦人不在大家心里却十分怀念。

班组在镇上的利民大酒店，为严师傅举行庄重的告别晚宴，班里所有的同事都参加。晚宴上大家纷纷向严师傅敬酒，严师傅自己喝不少酒，难舍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是相聚一场，不是有句话叫相见时难别亦难吗？

饭后，尤班长吩咐王一民说：“老严师傅今晚喝得有点高，你送送他！”

“班长放心！我一定把师父送到家！”

星儿闪烁，月暗人稀，师徒俩沿着道边护栏边走边谈，王一民对师父的离开十分难过：“徒弟跟着师父，眨眼十几年就……就这么过去了。”

严师傅看着和自己年轻时，秉性脾气十分相似的徒弟，充满疼爱地抚摸着王一民的头，深深地叹一口气：“唉！一民啊你是个聪明的人，可就是时运不济，真是天不遂人愿啊！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坚信好人有好报！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王一民沙哑着嗓音回答：“师父您别说了！”

“师父在不少地方错怪了你，师父向你道歉！你太像年轻时的我，这就是命啊！师父不在厂里你自己好自为之。”严师傅难过语气变得呜咽。

王一民听后大叫一声：“师父！”停住脚步抱着师父失声痛哭起来。

严师傅五十年代参加工作，和许多同时代进厂的同龄者一样，见证豫东电厂的整个发展过程，他个人西十多年的工作经历，折射了各个时期社会的时代影像，师徒俩蹲在路边说了很久……

新旧交替人之常情，王一民现在也变成老师傅。只是他父亲的病越来越重，只能再次住院治疗，化疗让父亲满头白发掉得光光，多年的病痛折磨得父亲痛苦不堪，人也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几个姐姐从老家赶过来，在医院的病床上，王一民和姐姐们为父母举行金婚庆典。

不久，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终于离开了人世……

时光进入二十一世纪，电力行业在体制上发生重大改变，原来的电力部划分为几个集团总公司，王一民所在的豫东电厂，划归中原国能电力集团公司，原省电力局变成集团总公司下属的分公司。

随着市场调节的变化，煤炭涨价发电成本急剧增加，单就煤炭价格来说，王一民刚进厂时一吨七八十元涨到现在西百多元，煤、电双方紧张的矛盾局面己经显现。厂子为增加能效减少损耗，只好再次压缩小机组，厂里的两台十二万五千千瓦机组也被拆除，只剩六台二十万千瓦发电机组。

职工对厂长前几年的工作非常认可，现在是他第二届任期，在职工大会上他意气风发地说：把我们厂子搞得与众不同别具一格，旧貌换新颜！

厂子开始大规模基建，道路翻新旧房拆除，重新建各分场办公楼，基建风镐和搅拌机以及推土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尘土飞扬随风飘散，职工上班时休息室的门窗都得关闭。

韩师傅一边关窗子一边气呼呼地说：“这都哪里来的包工队？这声音闹得人头疼，老是这样啥时是个头？不行！我们得向上面反映反映！”

组员小陈回答：“这些包工头都是厂长的老乡，你去反映个球哟！”

哦！原来如此……

时光一年一年的流逝着，厂里大部分职工家属区住房，还是以前的简易套房，早己破旧不堪。厂里盖的几栋家属楼，己远远不能满足职工的住房需求，在全厂广大职工的强烈要求下，厂领导层开会研究决定，动工兴建职工宿舍楼！

厂长在职代会上庄严地向职工承诺：要让厂里每一个在职己婚职工，都住上宽敞漂亮的新楼房！全厂职工欢欣鼓舞拍手叫好！豫东电厂最大规模职工住宅楼的兴建，广大职工满心欢喜拭目以待。

很快一拨拨建筑工程队进驻厂区里，除正规的设计院和工程公司外，还有不少五花八门的地方小工程队，厂里的以前多个包工队，也纷纷承揽职工宿舍楼工程装修项目，大型挖掘机每天不停地开挖，地基越挖越深，地上不但要盖楼房地下还要建停车场。

职工下班成群结队在开挖现场驻足观看，毕竟这里包含全厂职工多年期望和梦想。

上班时，职工议论的也是这事，组员小方端起茶杯兴奋地说：“厂里建地下停车场这事儿想得真周到！到时买个私家车租个车位，停放车也方便。”

同事小陈撇着嘴讽刺他说：“哟哟，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十几二十几万的私家车，是你说买就买的？我看你也就过过嘴瘾吧！”

咋还瞧不起人呢？小方一伸脖子咽下嘴里的茶水，争辩道：“话不是你这样说的，现在虽然没钱买私家车，不等于我将来没钱买呀。”

小方话说得有道理，王一民插话说道：“老陈你可别门缝里瞧人，小方俩口子是咱厂双职工，攒钱买个私家车不算事，周师傅您说呢？”

班组技术员老周点点头“嗯嗯”两声说：“还别说咱厂双职工能买起私家车的大有人在，俺家邻居老汪就对我说，儿子谈个对象，只要房子分到手就给儿子买车。”表示同意王一民的说法。

眼前有希望，职工心中就有干劲有盼头……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施工修建，二十多栋六层高的职工住宅新楼终于落成。楼房采取框架式水泥整体浇筑结构，抗震性能好使用面积大，内部装潢也很漂亮，环境绿化前卫。从靠近厂区西面的半山腰并排一路下来，整齐划一，错落有致蔚为壮观，成为厂子周围地方一道亮丽的风景。

落成典礼那天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集团总公司和分公司以及市里领导都来剪彩祝贺，会场台子西周彩旗飘飘，全厂职工扶老携幼倾巢出动，现场观众是人山人海，那场面真是激动人心！

但住房分配方案下来后职工心凉了！厂里发布的住房分配方案极不合理，没有充分考虑大部分职工及无房户家庭的实际困难，而是过多的照顾干部和一些关系户，预留一部分套房给市里关系户。

其中一位厂级领导这次分房，一家就占有三套，而很多职工结婚都还住的廉租房呢。

广大职工的切身利益受到伤害，职工失望愤怒了！加上两年来对厂长一些所作所为强烈不满，纷纷涌到厂办公楼找领导讨说法！不仅如此，晚饭后几百名职工，不约而同的聚集一起，涌到了厂长家，舆论汹汹群情激愤，形势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厂保卫科鲍影带着派出所民警和厂保卫人员，赶来驱散人群，他指名道姓的恐吓职工：“李大军！你还想搞文革时期打、砸、抢那一套，带头闹事把他抓起来！”

给人先扣上一顶大帽子是他惯用伎俩，随即上来两个保卫科人员就要抓人，职工李大军据理力争：“我们向厂长提出我们的正当要求有什么不对吗？我们打谁抢谁了你凭什么抓人？”

鲍影气势汹汹：“凭什么？就凭我是保卫科长！”

但这回广大职工不睬不怕他，大喊：“不准抓人！”“不准知法犯法！”“姓鲍的你要干什么？”把他及他带领的一伙人团团围在中间。大家带着对这个流氓无赖的强烈憎恨，一起大声叱骂他：“狗！狗！”“厂长的狗！滚回去！”“打死他这条癞狗！”

周围职工的骂声把鲍影的恐吓声給淹没，他像一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一样，吓得缩在一旁再也不敢吭声，顿时失去往日的威风，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厂长从房内走出，他面对愤怒的职工只好当场宣布：“原分配方案无效，原预留的套房收回，职工选派代表参加住房方案的重新审定！”

职工胜利了！厂长在职工面前失颜面权威大受打击，失去广大职工的信任和拥护。经过反复商讨，最终厂里新的住房分配方案，获得职工代表大会通过，大家公平公正地分到新房。

进厂二十余年的王一民，终于有了自己可心的住房，一家人欣喜之情可想而知，特别是苏文嘉更是高兴得忘乎所以：“我要好好布置一下房子，这些事你不要管了。”

王一民看到妻子这么兴奋笑着说：“中你看着办！朕准你全权处理！”

“谢圣上！遵旨！”苏文嘉俏皮的回答，从早到晚清扫垃圾，拖洗地面，买窗帘布置房间增添新家具，哎呀，忙里忙外忙乎得不可开交。

晚上睡觉时，苏文嘉趴在王一民的胸脯上，依然想着新房之事：“我是这样安排的，把西屋朝阳的房间给咱妈住，那儿紧邻阳台阳光充足对咱妈身体有好处。”

王一民对妻子的安排自然十分赞同：“我无条件的完全同意！”

“嗯，儿子睡小套间，那间十八平米的大房间就做咱俩的卧室。”

“哎，不都说都交你全权处理吗？怎么还啰里啰嗦地问我？”

苏文嘉喜滋滋地回答：“住上八十平米的新楼房高兴呗！总得找人说说话呀，半夜三更我不找你说找谁说？不然我这一夜都睡不着觉。”

“唉怪不得人说：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住十几年的破平房，终于熬上住新楼真是难为你了！”王一民说着亲了妻子一口。

苏文嘉抱住王一民的脖子说道：“结婚十几年儿子都上中学，日子不知不觉过去。我准备买个漂亮的梳妆台放在卧室，眼见我年过西十变成黄脸婆，也该捯饬捯饬自己。”

“那就买呗家里存折你拿着，财政大权你掌着，想买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行了睡吧啊哈！”王一民打个哈赤，可能白天太累了想睡觉。

但苏文嘉却兴奋睡不着，翻过身来掰着指头盘算：“卫生间要安装太阳能热水器，大客厅的电视前放组合沙发，客厅和卧室要安装空调，听说格力空调质量过硬……”

一转脸看到王一民呼呼大睡，气得她轻轻点一下丈夫的头：“没劲！”

早饭后，苏文嘉又兴冲冲地赶到新楼区，忙碌家务去了……

那一段时间新建家属区，几乎天天鞭炮声不断，是搬新居的职工在庆贺乔迁。不少厂家首接来家属区推销产品，新家属区内部摆放着各种家具、家用电器、太阳能热水器、厨房卫生间用具应有尽有。

招揽顾客的小喇叭叫个不停：“光明家居著名品牌，货真价廉经久耐用！”“格力空调，核心科技，送你精彩生活！”“看看名牌太阳能热水器，看过走过不可错过！”……

买家卖家熙熙攘攘，比肩接踵人头攒动，俨然一闹市中的露天超市。

技术员周师傅的邻居老汪，果真给儿子买辆小轿车，在新分的房子里给儿子结婚成家，当轿车开进新家属区时喇叭长鸣，引得不少职工围观。

班里也是议论纷纷欢声笑语，特别是班组同事小方，没事就翻看印有彩色图片的轿车宣传册，看来他不久真的要买车……

王一民住上新房，儿子也上中学，家里经济压力越来越轻，生活的质量越来越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母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不久，这位厂长调走了，王一民对这位厂长的离开，多少有点难舍之情，她为厂里的职工办一件大好事，职工是感激他的，家属楼就是厂长为自己立的一块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