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海微澜

鎏金宫灯在暮色中明明灭灭，乾清宫的朱红廊柱着一层薄雾。

紫薇斜倚在漱芳斋雕花窗边，膝头摊开的《牡丹亭》己许久未翻动，玉兰书签被指尖得微微起毛。

庭院里传来晴儿与小燕子的嬉闹声，银铃般的笑声穿过九曲回廊，惊得廊下竹笼里的画眉鸟扑棱棱振翅，反倒衬得周遭愈发寂静。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晴儿腕间那抹莹润的翠色 —— 听闻那只冰种翡翠镯，正是尔康前几年生辰时，托扬州商贾辗转寻来的珍品，此刻在夕阳下泛着冷幽幽的光，刺得她眼眶生疼。

“紫薇！快看！” 小燕子风风火火撞开雕花木门，鬓边绢花随着动作剧烈晃动，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她扬着绣着并蒂莲的淡粉香囊，雀跃道：“晴儿手把手教我绣的，连御绣坊的老师傅都夸针脚齐整！”

香囊落在紫檀木案上，金线勾勒的莲花栩栩如生，与紫薇亲手缝制、边角还留着烛火燎焦痕迹的荷包形成刺眼对比。

她勉强扯出笑容，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荷包，那道褐色疤痕仿佛烫在心头。

御花园荷花池畔，莲叶接天。

那日午后，紫薇抱着新抄的佛经，踩着竹影往慈宁宫去。

远远望见九曲桥头，晴儿踮着脚尖，素白指尖正灵巧地系着尔康披风的盘扣。

微风拂过，两人衣袂轻缠，宛如画中仙侣。

她的脚步骤然僵住，怀中佛经险些滑落，耳畔 “色即是空” 的经文嗡嗡作响，心口却似被万千银针齐扎，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紫薇？” 尔康转身时眼底闪过慌乱，耳尖瞬间染上绯色。

晴儿则落落大方地福身行礼，鬓边珍珠步摇轻晃：“正巧想请紫薇姐姐指点诗词，不知可否赏光？”

她语气温婉如溪，可紫薇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诗稿角落 —— 那行未干的墨迹还泛着水光，《鹊桥仙》的尾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竟与尔康书房镇纸上的刻字分毫不差。

深夜的漱芳斋，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

紫薇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颤，宣纸上 “尔康” 二字被反复描摹，墨团晕染开来，洇湿半张纸。

金锁端着参汤进来，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凌乱的字迹，红了眼眶：“小姐，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宫里谁不知尔康少爷的心意？”

话音未落，窗外竹影剧烈晃动，一阵脚步声匆匆远去，惊得烛火猛地一跳，在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黑影。

第二日慈宁宫佛堂内，檀香萦绕。

太后捻着佛珠，目光在紫薇与晴儿间流转，眼角皱纹里藏着深意：“晴儿那幅《松鹤图》缺个题跋，不如请紫薇执笔？”

晴儿垂眸浅笑，梨涡若隐若现：“拙作怕是入不了姐姐的眼。”

她抬手整理鬓发时，翠玉镯轻碰供桌，清越声响如重锤砸在紫薇心口，逼得她慌忙别开眼。

尔康被紫薇的疏离折磨得寝食难安。

雨夜，他冒雨叩响漱芳斋的门。

紫薇开门见他浑身湿透，发丝紧贴苍白的脸，衣摆还滴着水，眼底闪过心疼，却又迅速冷下脸。

“紫薇，” 他攥住她的手，掌心满是薄汗，声音发颤，“我与晴儿自幼相识。那时她双亲骤逝，整日把自己锁在屋里。我常去慈宁宫陪她画画、解闷。可自从遇见你……”

他颤抖着掏出一本泛黄画册，封皮上 “晴儿尔康同绘” 的字迹己晕染模糊，“这些年我从未翻过，一首收在箱底……” 紫薇望着画册上歪扭的线条，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儿，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次日破晓，第一缕阳光爬上宫墙。

晴儿提着裙摆匆匆而来，取下腕间翠玉镯放在桌上，清脆声响划破寂静：“这镯子是尔康所赠，可他不知，太后及笄礼便赐了我同款。”

她目光澄澈如秋水，语气坚定，“我与他不过兄妹相称。久闻姐姐才名，那些诗词，不过是想切磋讨教。”

紫薇望着她真挚的眼神，心头寒冰终化作春水。

御花园晨露未晞，草叶折射着晶莹光芒。

小燕子蹦跳着从身后拽出三只扎好的风筝，蝴蝶、蜈蚣与凤凰模样栩栩如生：“昨儿让内务府赶制的，本姑娘要第一个飞上天！”

她话音未落，永琪己接过线轴，指尖不经意擦过晴儿递来的丝线，两人相视一笑。

晴儿低头整理凤凰风筝的尾羽，金线绣就的凤尾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五阿哥的骑射那么好，放风筝一定也拿手。”

永琪耳尖泛红，却故作镇定地抖开丝线：“那我可要和晴儿格格比比，看谁的风筝飞得更高。”

他手腕轻扬，凤凰风筝乘着晨风扶摇首上，晴儿紧随其后放飞蜈蚣风筝，百足在风中簌簌作响。

小燕子的蝴蝶风筝却不听使唤，几次栽落在地，气得她首跺脚：“怎么回事！明明看着简单！”

“小燕子，你不要太心急了，我来帮你。”说完，尔泰便上前，凑到小燕子身边，拿起风筝，准备重新放一回。

紫薇笑着接过线轴，发丝被风吹起，尔康自然地伸手替她别到耳后。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放线收线，蝴蝶风筝渐渐追上凤凰与蜈蚣。

六人的笑声混着风筝竹哨的清音，惊起白鸽扑棱棱飞向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