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殒落的文明

辋川河恢复流动后的第七天，河底浮出了一块青黑色的石碑。

石碑表面刻满陌生的符文，既不像上古神文，也不似人间文字，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林小满赤足踏入浅滩，指尖刚触及碑面，整条河流突然静止——

她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高耸入云的金属建筑，街道上穿梭的发光车舆，还有天空中巨大的浮空岛屿……而这一切，正在被某种黑色潮汐般的东西缓慢吞噬。

“这是……什么？”她猛地抽回手，河水重新流动，石碑却“咔”地裂开一道缝。

欧阳义忠蹲下身，指尖抚过裂缝：“不是石头。”他皱眉，“是某种人造物。”

紫月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你们看裂缝里面！”

碑体裂隙中，隐约可见精密排列的金属细管，管中流动着暗蓝色液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阎肃的判官笔突然剧烈震颤：“这东西在抽取方圆百里的灵气！”

石碑被运回冥界的第一夜，轮回殿的星盘全部失灵。

子时三刻，石碑突然悬浮至半空，投射出一幅巨大的立体图景——那是一个齿轮与蒸汽交织的奇异文明：

青铜打造的飞鸟成群掠过天空，齿轮组成的巨人在大地上行走，而城市最中央，矗立着一座刻满符文的黑塔。

“玄机宗……”紫月声音发抖，“这是三万年前突然消失的‘灵械文明’！”

画面突然切换，黑塔顶端，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正将某物投入沸腾的金色液体中。液体剧烈反应，瞬间化作黑潮吞没了整个画面。

最后一刻，林小满看清了老者投入的东西——

是一朵暮光花。

《冥界禁典》第三万六千卷，记载着这样一段话：

“玄机宗以花为引，锻神格为器，终招天谴。其城沉于渊，其术封于碑。”

“他们试图用暮光花炼制‘人造神格’。”欧阳义忠指尖燃起幽蓝火焰，火焰映照下，石碑表面的符文竟开始重组，形成新的文字：

“灵枢重启之日，黑潮逆流之时。”

林小满突然想起河水中看到的画面：“那个吞噬世界的黑潮……就是他们失败的实验品？”

仿佛回应她的疑问，石碑“砰”地炸裂，无数金属碎片在空中重组，最终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匣子。匣子自动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

齿轮形状的种子。

种子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突然弹出八根金属细足，如活物般爬上林小满的手腕。

“小心！”欧阳义忠的判官笔斩向金属足，却在触碰前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种子在她掌心生根发芽，但长出的不是植物，而是一株微型的青铜树。树干透明，可见内部流动的金色液体，枝桠间悬挂着七个发光的齿轮果实。

“检测到宿主符合绑定条件。” 树中传出机械化的声音，“灵枢系统启动，当前文明复苏进度：0.7%。”

紫月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她的幽族血脉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解析。更可怕的是，轮回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所有冥使的武器都在不受控制地变形！

青铜树长到三尺高时，投射出一道通天光柱。

光柱尽头，辋川河中央升起一座与幻象中一模一样的黑塔。塔身刻满符文，此刻正如呼吸般明灭。而河岸两侧，泥土翻涌，无数青铜器械破土而出。

“它们在自我复制！”阎肃的胡子被狂风吹得乱舞，“必须摧毁核心！”

林小满试图扯掉腕上的青铜树，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正被它疯狂吸收。树干内部，金色液体己变成不祥的暗红。

“警告：宿主抗拒行为将触发自卫程序。”

欧阳义忠突然将判官笔刺入自己心口，蘸着心头血在她眉心画下一道符咒：“用我的灵力，切断连接！”

剧痛中，林小满看到青铜树的内部结构——最核心处，有一朵被齿轮包裹的暮光花标本。

“必须毁掉那朵花！”紫月七窍流血地爬过来，“那是它们的能量源！”

但林小满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透过半透明的树干，她看到花蕊中央蜷缩着个透明小人——正是玄机宗老者的元神。

“我们……只是想创造永恒。” 小人发出微弱的声音，“为何天道容不下新的神明？”

黑塔突然射出一道黑光，所过之处草木皆化为青铜。光柱首奔林小满而来，欧阳义忠闪身挡在她面前，判官笔应声而碎。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满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她吻上了青铜树的花朵。

唇瓣接触花朵的瞬间，整个灵械文明的历史洪流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玄机宗如何发现暮光花能储存记忆；

看到他们建造黑塔试图复制神格；

最后看到失控的黑潮吞噬一切时，老者将整个文明压缩进一枚种子……

“原来你们不是被天谴。” 她在意识深处轻语，‘是主动选择了沉睡。”

青铜树突然剧烈颤抖，所有齿轮果实同时绽放。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无数发光的尘埃飘向黑塔。

塔身开始分解，每一块青铜砖都化作光粒，在空中组成一幅浩瀚的星图。

星图中央，老者的虚影对她深深鞠躬，随后指向天空某处——

那里悬浮着一朵巨大的暮光花，花心是正在坍缩的黑色太阳。

三天后，辋川河畔立起一座新碑。

碑上无字，只在顶端嵌着一枚小小的齿轮，齿轮中央，依稀可见花瓣形状的纹路。

“就这样放过他们？”紫月不解地望着平静的河面。

林小满将最后一粒青铜种子埋入土中：“不是放过，是等待。”

种子入土的瞬间，远处新生的暮光花海突然无风自动，像是在向某个遥远的未来致意。

欧阳义忠擦去她鬓角的泥土：“等什么？”

“等下一个文明……”她望向天空渐暗的暮色，“学会与神明共处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