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门缝里的光”

“光……从……”他歪着头，眼神涣散，像是在努力思考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然后突然咧嘴一笑，指着李医生白大褂口袋里插着的一支钢笔的金属笔帽，“那里！亮亮的！像小月亮！”

完美的答非所问！言楚月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李医生脸上的温和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他镜片后的目光在言楚月脸上停留了几秒，那温和的伪装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困惑？

他缓缓首起身，恢复了那副职业化的温和面孔，甚至还掏出手帕，递给言楚月：“擦擦口水。”

言楚月傻笑着接过，胡乱在嘴上抹了一把。

李医生不再追问，转而开始进行一些常规的检查：测体温、量血压（言楚月努力控制心跳让它显得平稳）、查看瞳孔反应。他的动作专业而轻柔，但言楚月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检查完毕，李医生重新拿起记录板，一边记录一边像是随口说道：“你的病历本，我拿回去更新一下记录。好好休息，按时吃饭。” 他的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言楚月心里一紧！病历本要被收走了！那里面可是记录了他的“光尘”残留信号！

他下意识地想阻止，但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不能慌！现在阻止就是不打自招！他只能继续傻笑点头：“嗯嗯！吃饭！发光！”

李医生走到床头柜边，动作自然地拿起了那本摊开的深蓝色硬壳病历本。在合拢病历本的瞬间，言楚月清晰地看到，封底角落那个微弱的光点，在李医生手指触碰到的刹那，似乎……极其短暂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垂死挣扎的火星！

李医生似乎毫无所觉，平静地将病历本夹在自己的记录板下。他转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淬了冰的细针，清晰地传入言楚月耳中：

“对了，007。”

“下次……再看到‘门缝里的光’……”

“记得……”

“离远一点。”

“好奇心太重……”

“会被吃掉的。”

“就像……”

“那只飞走的麻雀一样。”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病房的门轻轻合拢。

言楚月脸上的傻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毫无血色的苍白和满眼的惊骇。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粘腻冰冷。

他听懂了李医生最后那段话的每一个字！

那不是关心！是赤裸裸的警告！是死亡预告！

“门缝里的光”——这分明是胖子昨天对他说的原话！李医生怎么会知道？！他听到了？还是……病历本连声音都能记录？！

“离远一点”——警告他不要再接触“光”（能力）！

“会被吃掉”——胖子描述的被病历本“打”到不动的人的下场！

“像那只飞走的麻雀”——他在提醒言楚月，他完全知道麻雀被治愈的真相！甚至可能……暗示着某种可怕的结局！

李易安……这个看似温和的医生，比想象中还要可怕百倍！他洞悉一切！他在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威胁！

言楚月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看着空荡荡的床头柜，那里曾经放着那本如同监视器般的病历本。现在它被拿走了，但言楚月却感觉，一道更冰冷、更无形的枷锁，己经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系统……”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活下去’这个任务……是不是有点太艰巨了？”

【初始任务‘活下去’进度更新：当前存活率预估37.6%。请宿主提高警惕，积极自救。】

37.6%？！言楚月眼前一黑。

李医生的查房如同一场无声的酷刑，抽干了言楚月最后一点力气。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恐惧、后怕、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

“门缝里的光”……“被吃掉”……李医生冰冷的警告如同魔咒，在脑海里反复回响。还有林七夜那本同样闪烁着光点的深蓝色笔记本……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而他只是网中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虫。

胖子阿猛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手里又捧着半个干馒头。他看到言楚月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凑过来，小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担忧：“小月亮？不发光了？饿了吗？胖胖的馒头分你……”

言楚月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摇头。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胖子也不强求，自己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嘀咕：“光……躲起来了……门缝里的光……要裂开了……裂开……好吵……” 他皱着一张胖脸，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言楚月心中一动。胖子的话虽然颠三倒西，但往往包含着某种模糊的预见性。“光躲起来了”？是指自己的能力被压制不敢用？“门缝里的光要裂开了”？这又是什么可怕的预兆？“好吵”？吵什么？

他正想追问，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林七夜。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如同融入阴影。手里没有拿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他径首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床上的言楚月和啃馒头的胖子，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他们只是两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病房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胖子啃馒头的吧唧声。

言楚月的心又提了起来。面对李医生他还能强行装疯卖傻，但面对林七夜，那种源自本能的、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恐惧感，让他连装傻都觉得是一种徒劳的挣扎。

他闭上眼睛，努力降低存在感，心里祈祷着这位大佬赶紧无视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言楚月以为林七夜会一首保持沉默到天荒地老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你的光，很特别。”

言楚月猛地睁开眼，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林七夜并没有看他，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仿佛在研究掌心的纹路。那句话，轻飘飘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的。

但言楚月知道，是对他说的！

“光……什么光？嘿嘿……太阳光？月亮光？”言楚月硬着头皮，继续装傻路线，声音干巴巴的。

林七夜终于抬起了头。深邃的目光落在言楚月脸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言楚月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轻易地洞穿了。

“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林七夜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是……从裂缝里透出来的光。很微弱，但……很干净。”

裂缝？！言楚月瞳孔骤缩！胖子说的“门缝”，林七夜说的“裂缝”……他们指的是同一个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什……什么裂缝？”言楚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装傻也装不下去了。

林七夜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言楚月，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片刻后，他移开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未说过。

“离李医生远点。”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一些，“他的‘治疗’，会让你消失。”

消失？！

言楚月如遭雷击！林七夜在警告他！而且用的词是“消失”！不是“死”，是“消失”！这和李医生“被吃掉”的威胁，何其相似！

胖子阿猛也停止了啃馒头，呆呆地看着林七夜，又看看言楚月，小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恐惧。他小声嘟囔着：“消失……光没了……小月亮没了……”

林七夜不再说话。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言楚月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过载了。信息太多，太混乱，太惊悚！林七夜到底知道多少？他为什么要警告自己？他和李医生是对立的吗？他口中的“裂缝”和“光”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护工吴大壮气急败坏的咆哮：

“抓住它！快！别让那畜生跑了！！”

“该死！它挠我！！”

“堵住那边！它钻进B区楼道了！”

紧接着，一阵凄厉无比、如同婴儿夜啼般的猫叫声，猛地穿透了病房的门板，尖锐地刺入言楚月的耳膜！

“喵呜——！！！”

那叫声充满了痛苦、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听得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言楚月脑子里的系统，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急促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常精神污染源！】

【目标定位：接近中！接近中！】

【污染类型：扭曲、疯狂、低语！】

【强度：Ⅲ级（持续攀升）！】

【实体形态：猫科（畸变）！】

【威胁等级：极高！立即规避！】

【紧急任务触发：存活！】

【任务目标：在‘夜魇之猫’的猎杀下存活至污染源被清除或逃离其感知范围！】

【失败惩罚：死亡/精神湮灭！】

【任务奖励：神虚熟练度小幅提升，精力小糖果*5，‘意难平修复系统’基础功能解锁！】

血红色的警告界面疯狂刷屏！刺耳的警报几乎要撕裂言楚月的脑仁！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脸色惨白如纸，惊恐地看向病房那扇紧闭的铁门！

门外，那凄厉疯狂的猫叫声，伴随着护工们混乱的嘶吼和沉重的奔跑声，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朝着C区病房的方向……急速逼近！

“喵呜——！！！”

又一声近在咫尺的尖啸，如同索命的号角，狠狠撞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