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醒来（二）

就在这时，二姑妈那带着浓重哭腔、颤抖得不成调的声音再次响起，撕开了令人窒息的麻木：

“……寒丫头……她……她从小就那样……不争不抢的……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影子……”她哽咽着，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声音破碎不堪，“就……就那一次……看见她弟弟抱着那床新做的小猫被子……她眼巴巴地瞅着……眼泪在眶里打转……死活不挪窝……她弟弟不给……她就那么小声地、一遍遍地求……求她弟弟给她盖一下……就盖一下……”二姑妈的叙述断断续续，被剧烈的抽泣打断了好几次，那画面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揪得人心口发疼，“那是她唯一……唯一一次开口想要个东西……唯一一次跟人争啊……”

她深深地、绝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

“……我……我家里……箱底……还压着一床……也是小猫图案的……红底儿……黄猫……就是洗得有点旧了……但是干净……暖和……到时就……就给孩子……盖着走吧……她……她喜欢……”最后一个“喜欢”字，彻底被汹涌而出的悲泣淹没。她捂住嘴，身体剧烈地起伏，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小猫被子……

这西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寒混沌的意识！前世那模糊褪色的记忆瞬间被点亮——被面上那憨态可掬的猫咪图案，明亮的黄，柔软的红……是苏寒灰暗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带着阳光和棉花糖甜香的亮色。她曾那么渴望拥有那温暖柔软的触感，那独一无二的小猫图案……是她短暂贫瘠的童年里，唯一一次鼓起勇气索要的珍宝。

巨大的酸楚和渴望瞬间冲垮了高烧带来的昏沉与死亡的恐惧！她想要那床被子！她想要那点温暖！她不想死！她回来了，她想要抓住点什么！

“不行！”奶奶的声音猛地炸响，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固执，瞬间压过了二姑妈的悲泣，“我的丫头还有救！阎王爷收不走！”她猛地将那只一首浸在烈酒里的手抽了出来，刺啦一声将苏寒的衣服撕开，带着淋漓的酒液，毫不犹豫地狠狠擦在苏寒的胸口上，一股幽蓝色的火苗猛地从她沾满酒精的皮肤上窜起！

“娘！”妈妈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

“用这着火的酒再擦几遍！一定能醒！一定能好！”奶奶嘶喊着，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比手臂上那幽蓝的火苗更加炽烈骇人。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攫住了苏寒！她想尖叫，想躲开，想喊“奶奶不要”！可喉咙里堵满了滚烫的岩浆，声带像锈死的门轴，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沉重得像被钉死在床上，连动一下手指都成了奢望。

生死一线！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超越身体极限的力量猛地爆发！苏寒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被高烧烧得布满血丝、却异常清亮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深处，映着那近在咫尺、带着死亡与疯狂气息的幽蓝火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