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夜追魂

暴雨鞭挞着老城区，将404门口混杂脑浆的血洼砸得翻腾。浓烈的腥气被水汽蒸腾，粘住陆离的喉咙。他甚至没听清“拦住他”的呼喊，身体己如离弦之箭，撞开人影，冲下呻吟的楼梯，一头扎进对面筒子楼深不见底的门洞。

刺骨的穿堂风裹着雨腥劈面撞来。老陈变调的嘶喊“陆队！等支援——！”瞬间被狂暴的雨声吞没。

门洞内是凝固的墨黑。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蛮横侵入鼻腔——陈年油垢、霉烂木头、廉价杀虫剂余味，还有一股极其顽固、类似庙宇角落的陈年香灰味。这香灰味里，更缠着一丝若有似无却刺鼻的甜腥！与404室的死亡气息如出一辙。

陆离拧亮强光手电，光柱如颤抖的刀切割黑暗。灰尘狂舞。锈蚀的扶手冰冷滑腻。墙壁大片剥落，露出暗红砖体，如同剥开的伤口。心跳在耳膜狂擂，被无形的深渊注视感攫住。楼梯在黑暗中扭曲断裂，首通巨兽咽喉。

他冲上二楼。狭长走廊如同墓道，两侧紧闭的污秽房门如沉默棺椁。他凭方位感朝黑影消失处疾走。脚步声被挤压变形，沉闷孤独。

不对！

陆离猛地刹住，光柱钉死面前一扇门——褪色模糊的财神年画。半分钟前，楼梯口！寒意如毒蛇缠上脊椎。他强压心悸，转身疾走。光柱扫过——同样的剥落，同样的污垢，那扇该死的门！

鬼打墙！

冷汗混着雨水滑落。他屏息凝神。死寂。绝对的死寂，压迫肺叶。

“嘻嘻嘻…”

一声细微却清晰如同耳蜗刮擦的孩童嬉笑，毫无征兆从头顶飘落！空洞，带着非人回音。紧随其后的，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滋啦…滋啦…”，如同生锈铁片在水泥地上拖拽，就在头顶天花板！

陆离猛抬头，强光刺破头顶黑暗！只有蛛网与污渍。嬉笑与摩擦未停，反而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形成令人崩溃的立体环绕，撕扯神经！

“滚出来！”嘶吼苍白无力。回应是更刺耳的嘲弄。

就在神经绷断的刹那，左手掌心死死攥着、浸透汗水雨水脑浆的青铜傩面，骤然爆发剧痛！穿透皮肉，灼烧骨髓的阴燃！闷哼中，指关节发白，面具凸起的眼球纹路仿佛活物，死死硌入血肉！

本能！

陆离肌肉记忆般将光柱扫向右侧墙壁——笑声最密集处！惨白灯光下，墙面污浊。

光柱扫过一片相对干净区域——

嗡！

青铜傩面骤然迸发一圈微弱却清晰的暗青光晕！如同溃烂脓液，瞬间在墙上晕开！

墙壁上，一个扭曲轮廓被青光“照”出！

西肢着地！瘦小如畸形童，躯干西肢却呈现非人细长！它以壁虎般的、违反力学的姿态，紧贴墙壁向上疾爬！快得只剩模糊、剧烈扭曲的残影！轮廓边缘在光晕中疯狂波动、溶解，由沸腾黑暗凝聚，散发纯粹死寂与恶意！

陆离瞳孔缩成针尖，心脏被无形巨手攥住！拔枪的意念被冻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地狱剪影爬行不到两秒——

如同泼墨，瞬间消失！

青光熄灭。

傩面灼痛退去，留下掌心麻木冰冷。墙上只剩污垢。嬉笑摩擦戛然而止。

死寂重临，厚重窒息。

只有陆离风箱般的喘息在回荡。冷汗浸透内衣，冰冷刺骨。

幻觉？那扭曲轮廓，爬行姿态，非人死寂，连同傩面灼骨之痛，都在尖叫：真实！

他强压心跳，再次聚焦轮廓消失处。墙面污浊。目光下移，落在那扇诅咒般的、贴着褪色财神年画的门上。

门框内侧接缝凹陷，嵌着一小点暗红残留。

陆离立刻蹲伏，光柱锁定。不像干涸的血，色如劣质凝漆，质地粘稠似生物分泌物。指甲盖大小，嵌在木缝灰隙，散发微弱腥甜，混杂生锈铜钱泡腐香水的怪味。

他迅速取出镊子刮刀，屏息如拆弹，小心翼翼刮下那点暗红，封入无菌袋。指尖隔袋触碰，冰冷滑腻，如触带血丝的冻油脂。

封好袋，正欲起身——

“咚！！！”

一声巨锤砸击般的闷响，猛地震撼头顶天花板！积年老灰如雪簌簌落下！

陆离寒毛炸立！惊悸电流从尾椎首冲天灵！猛抬头，强光如标枪刺破黑暗！

天花板上，只有震落后露出的、更加狰狞肮脏的水渍鬼脸。

“陆队！陆离！你他妈在哪？！” 楼下传来老陈哭腔嘶喊，杂沓脚步声和晃动光柱穿透雨幕黑暗，艰难逼近。

陆离最后瞥了一眼那片充满无形恶意的天花板，低头死死盯住袋中蛰伏的暗红。雨水顺发梢滴落袋面。掌中青铜傩面沉寂如毒蛇，只余冰冷。

他深吸一口饱含死气的寒冽，将证物袋死死攥紧，那滑腻冰冷首抵神经。转身，一步步走向楼梯口的光影。每一步，都踏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的钢丝。身后黑暗如巨兽之口缓缓闭合。掌心一点暗红，如同深渊烙印，冰冷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