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卷宗里的百年重回

城市档案馆最深处的储藏室，是时光遗忘的角落。陆离独自站在尘埃弥漫的寂静里，每一次呼吸都搅动起细密的微粒，在唯一高窗投下的光柱中狂乱飞舞。

停尸间内那具尸体僵硬如舞的诡异姿态，如同烙印灼烧在他的神经末梢。他必须找到源头，找到那傩阵的根。于是，他利用了一点模糊的关系和档案员片刻的疏忽，闯入了这片被尘埃封存的历史禁地。

霉味与旧纸腐朽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几乎令人窒息。陆离强忍着，指尖在冰冷金属档案柜的灰尘上划过。青铜赋予他的感知，在指尖触碰到某份卷宗硬壳时骤然刺痛——一丝微弱却尖锐的恐惧，穿透纸张，首刺入他的骨髓。

他猛地抽回手，定了定神，才用力拉开那沉重的抽屉。泛黄的旧报纸缩微胶卷盒上，标签字迹模糊：“庚子年疫事纪闻”。

胶卷在阅读器上缓缓转动，荧绿的光映着他专注而苍白的脸。百年前那场席卷小城的瘟疫，在泛黄的油墨字迹里重现：死亡蔓延，绝望滋生。最终，那篇报道的标题赫然刺入眼帘——「古傩驱疠，天佑吾城？」下方小字记录了一场规模空前的“驱傩”仪式，在城东荒废的河滩举行。

他立刻循着索引，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旧警局档案登记簿上划过，最终停在一个编号上。沉重的牛皮纸卷宗被取出，解开缠绕的细绳，内页粘连，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几张边缘磨损的黑白现场照片滑落出来。其中一张，画面中心是简陋的法坛，西周人影幢幢，姿态癫狂扭曲。

陆离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照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个倒伏在泥泞法坛边缘的人影，显然己是僵冷的尸体。其中一个…双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高高举过头顶，身体绷首后仰，头颅低垂，像是在进行一场献祭之舞的终章。

空气凝固了。

昨夜停尸间那具撞破冰柜的尸体，那具在铁皮上刻下傩纹的尸骸，被发现时那令人血液冻结的姿态——一模一样！跨越整整一百年的漫长时光，死亡竟以如此精确的姿态复现！

陆离感到周身血液瞬间退潮，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蛇行而上，牙齿无法控制地微微打颤。他死死盯着照片里那具百年前的尸体，仿佛透过发黄相纸，又看到了停尸间冰冷的金属反光，听到了那沉闷绝望的撞击声在耳边回荡。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手指颤抖着翻阅卷宗内附的简短记录。文字冰冷而含糊，提到仪式由一位身份不明的“傩主”主持。瘟疫确实诡异地平息了，然而更大的阴影随之降临：“仪式后三月内，傩班执事七人，并邻近住户十人，或染怪病，或遭意外，尽数身故，死状……”后面的文字被一大团深褐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污渍彻底覆盖，无法辨认。

陆离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张照片的背景，那简陋却透着邪异气息的法坛。他强压心悸，努力辨认其形制——七个关键点位，模糊地散落在坛场各处，烛台、旗帜、石墩……隐约构成一个扭曲的、令人不安的轮廓。七个点位……与昨夜停尸间里那具尸体刻下的诡秘傩纹核心的七点，竟隐隐呼应！

就在这死寂的、被百年尘埃和惊悚真相填满的瞬间，储藏室厚重铁门外，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突兀响起，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陆离紧绷的心弦上。钥匙串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门外锁孔里突兀地响了起来——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