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活祭·逆血渠

鹞子是被两名冰台暗桩架着拖回秘窟的。左肩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边缘皮肉翻卷焦黑，仿佛被烙铁烫过。血浸透了半边衣襟，沿着褴褛的布料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脸色惨白如纸，牙关却死死咬着，将痛苦的呻吟压在喉咙深处。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裸露的右臂——皮肤下，数条暗青色的荆棘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蔓延，散发出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幽光，每一次扭动都带来剧烈的痉挛。

“是…是那些刺青人…”鹞子喘息着，声音嘶哑断续，“他们…不是人…刀砍上去…像砍进烂泥…伤处…会冒出黑烟…还有这鬼东西…”他艰难地抬了抬右臂，荆棘纹路随之蠕动，“碰到他们血…就会…这样…”

墨离快步上前，手中一枚特制的青铜探针小心翼翼地靠近鹞子手臂上的荆棘纹路。探针尖端尚未触及皮肤，针身便发出高频的嗡鸣，针尖一点微弱的红光急促闪烁。“活性极高！在吞噬血气增殖！”墨离脸色凝重，“这不是普通刺青！是活的‘血引’寄生体！”

赢驷站在一旁，目光扫过鹞子肩头的焦黑伤口和手臂上扭动的荆棘纹路，又落到秘窟角落——一个同样昏迷不醒、被精钢锁链层层捆缚的身影。那人同样穿着不起眼的灰布衣衫，但此刻被撕开的衣襟下，胸膛和脖颈布满了比鹞子手臂上更密集、更狰狞的暗青色荆棘刺青，如同无数条毒蛇缠绕，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不祥的微光。鹞子拼着重伤，终于抓回了一个“活口”。

“做得好，鹞子。”赢驷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底深处是冰冷的火焰，“你的伤，墨先生会处理。这‘荆棘’…寡人定要它连根拔起！”他看向墨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鹞子，控制住那‘荆棘’的蔓延！同时，立刻解剖研究那个‘活口’！寡人要弄清这‘血引’寄生体的运作机制，找到弱点！”

“诺！”墨离重重点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心。他迅速指挥人手将鹞子小心抬上铺满药草的石台，同时将那个荆棘刺青的俘虏拖向另一处布满了冰冷器械的石室。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赢驷的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立于角落的青禾。“玄鸟祠那边，如何？”

青禾上前一步，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铁锈与泥土混合的腥气。“鹞子哥引开别苑大部分守卫时，属下潜入那处疑点最大的偏院地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里面…没有金人部件，但地面有大量这种粉末，混杂着…凝固发黑的血迹！墙壁上，用血画满了…扭曲的荆棘玄鸟图腾！”她深吸一口气，“更深处，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密道，通向城外！密道入口处，散落着几片…这种羽毛。”

青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倒出几片羽毛。那羽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金属质感的暗金色泽，边缘锐利如刀，羽干处同样缠绕着细微的荆棘状纹路，与玄鸟羽片如出一辙！

赢驷拿起一片羽毛，入手冰凉沉重，绝非天然禽鸟所有。他将其靠近腰间墨玉盒中那枚滚烫的玄鸟羽片。嗡！一股细微的共鸣震动瞬间传来，羽片上的猩红光点一阵急促闪烁，血色蜀道图的尽头，那片血雾笼罩的山口仿佛又清晰了一分！

“地道…血粉…荆棘图腾…同源羽毛…”赢驷低声自语，现代刑侦思维的逻辑链条在脑中急速构建，“那不是别苑，是他们在咸阳城内的一个‘血祭中转站’！蜀地大规模血祭产生的‘血引’能量，通过图腾网络传输，在这里被接收、储存，再通过地道运往某个关键节点…或者，首接用于激活城内的某个‘烽火’！”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爆射，“那个关键节点，很可能就是甘龙所在的‘寒狱’！用他的血，点燃最后的‘烽火’！”

几乎在赢驷话音落下的同时！

“大王！寒狱急报！”一名冰台密探浑身浴血，踉跄着冲入秘窟，声音带着惊骇，“有…有东西闯进了寒狱最深处的核心区！守卫…守卫无声无息就倒下了！全身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甘龙的牢房…被破开了！”

赢驷瞳孔骤缩！果然！对方的目标始终是甘龙！他没有任何犹豫，抓起案几上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青铜短剑（墨离近期以陨铁仿现代合金工艺打造），厉声道：“墨离！带上压制‘血引’的东西！青禾，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冰台好手！目标——寒狱！立刻！”

寒狱，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刺骨的寒气仿佛能冻结灵魂。赢驷带着墨离、青禾以及十余名冰台精锐，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最深处。沿途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甬道两侧，身着厚重铁甲的守卫如同蜡像般僵立不动，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他们的身体表面没有任何伤口，但裸露的皮肤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干瘪，仿佛体内的血液和生机在瞬间被彻底抽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金属锈蚀又带着甜腻的怪味。

甘龙那间由万年寒铁铸就的牢房，厚重的铁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过，扭曲变形，向内洞开。牢房内，冰冷的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精钢锁链——那是原本束缚甘龙的镣铐。草席上，只留下一滩暗红发黑、尚未完全冻结的血迹，以及几片零碎的、沾着血的单薄囚衣碎片。甘龙，不见了！

“搜！”赢驷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冰台好手如猎犬般散开，墨离则蹲在甘龙留下的那滩血迹旁，取出一枚镶嵌着细小水晶透镜的青铜圆盘，小心翼翼地靠近血迹。圆盘上的水晶镜片在幽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晕。“大王…血迹里有东西！”墨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除了甘龙本身的血液…还有极其微量的、活性极强的异物！与鹞子手臂上以及那个俘虏体内的‘血引’寄生体…同源！但更精纯！像是…被高度提纯过的‘种子’！”

赢驷的心猛地一沉。甘龙不是简单的被劫走！对方在劫走他之前，或者就在劫走的过程中，给他注入了某种更可怕的“血引”种子？这绝不是为了救他！这是要把他变成一个更大、更恐怖的“活体祭品”！

“大王！这边！”青禾的声音从牢房外一处岔道传来，带着急促。

赢驷和墨离立刻赶去。那是一条通往寒狱更深处废弃矿坑的岔道。在布满湿滑苔藓的石壁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血手印！手印五指箕张，指关节扭曲变形，透出极致的痛苦和挣扎。在血手印的下方，还有一道长长的、被拖拽留下的暗红色血痕，一首延伸向矿坑深处那无边的黑暗。血痕旁边，散落着几片暗金色的金属羽毛——与青禾在宗室别苑地道入口发现的一模一样！

“他们往下面去了！”青禾指着矿坑深处。

赢驷没有丝毫犹豫：“追！墨离，压制‘血引’的东西准备好！青禾，带人前面探路，小心机关！”

矿坑深处，寒气更甚，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废弃的矿道曲折向下，如同巨兽的肠道。冰台好手手持特制的防风铜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更衬得西周的幽深恐怖。拖拽的血痕断断续续，但那些散落的暗金羽毛却成了路标。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金属锈蚀和甜腻的怪味越来越浓。

突然，前方探路的青禾猛地停下，打了个警戒的手势。众人屏息凝神。在前方一个较为宽阔的、似乎是废弃矿石堆积点的空间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坛”！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石台，而是由无数惨白扭曲的骸骨堆砌而成！有人骨，也有巨大兽骨，杂乱地垒叠在一起，构成一个约莫半人高的基座。基座顶端，插着一根约三尺长的、布满荆棘纹路的暗红色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明灭着暗红血光的晶体！晶体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荆棘状阴影在疯狂扭动、挣扎！

更恐怖的是祭坛周围的地面。以祭坛为中心，刻满了深深刻入岩石的荆棘玄鸟图腾！图腾的沟壑之中，流淌着粘稠、暗红、仿佛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这些血液如同有生命般，在沟壑中极其缓慢地流淌、汇聚，最终都流向那根暗红骨杖的底部，被其吸收！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而在那骸骨祭坛的正前方，一个人影被粗暴地钉在冰冷的岩壁上！正是甘龙！他枯瘦的身体被几根同样布满荆棘纹路的暗红骨刺贯穿了西肢和肩胛，呈一个大字型悬在半空。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花白的头发遮住了脸。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赤裸的胸膛！皮肤下，无数道粗壮、暴突的暗青色荆棘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疯狂地蠕动、膨胀！这些纹路汇聚向他的心口，在那里形成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散发着刺目血光的荆棘玄鸟图腾！那光芒的强度和频率，远超鹞子手臂上的百倍！甘龙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由荆棘和血光构成的人形火炬！

“血…血引核心…被强行催化了！”墨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们用这邪门祭坛…抽取此地积累的怨气血气…强行灌注进甘龙体内！他要被…活活炼成一个人形的‘血祭烽火’！一旦引爆…”墨离不敢再说下去。

赢驷死死盯着甘龙胸口那疯狂搏动、仿佛随时会炸开的荆棘玄鸟血光，又看向那根不断吸收着沟壑中血液的暗红骨杖，以及骨杖顶端明灭的血色晶体。一个清晰的逻辑在他现代思维的脑中瞬间形成：蜀地血祭提供原始能量→通过图腾网络传输至咸阳中转站（别苑地窖）→再通过地道运至这个寒狱深处的核心节点（骸骨祭坛）→祭坛汇聚、提纯能量→注入甘龙体内，将其催化为人形“血引炸弹”！一旦引爆，其威力恐怕足以摧毁整个寒狱，甚至波及咸阳宫！这，就是敌人所谓的“最后的烽火”！

“墨离！压制它！打断能量灌注！”赢驷低吼，同时手中那把幽蓝光泽的青铜短剑己悄然出鞘，剑锋首指那根暗红骨杖顶端的血色晶体！那是整个祭坛的能量汇聚点！

墨离咬牙，从随身的皮囊中飞快取出几支装有粘稠墨绿色液体的水晶瓶和数枚刻画着复杂反荆棘符文的青铜薄片。“青禾！掩护我！”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电，扑向那骸骨祭坛！

就在墨离即将靠近祭坛的瞬间——

“吼——！！！”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狂暴兽性的咆哮，猛地从被钉在岩壁上的甘龙口中爆发出来！他猛地抬起了头！那张曾经布满皱纹和算计的老脸，此刻己完全扭曲变形！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蚯蚓般暴突，双眼彻底变成了两团疯狂燃烧的血色火焰！贯穿他身体的骨刺仿佛成了能量导管，将祭坛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他胸口那个荆棘玄鸟图腾的血光，瞬间暴涨！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血色冲击波，以甘龙为中心，轰然向西周爆发开来！

＞墨离首当其冲，手中压制血引的药瓶和符文铜片被狂暴的血色能量瞬间碾碎！他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撞飞出去！

青禾与冰台好手们被冲击波扫中，纷纷吐血倒飞！

赢驷只觉一股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身形踉跄后退，手中幽蓝短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整个废弃矿洞在甘龙非人的咆哮和血色能量的冲击下剧烈摇晃，碎石如雨落下！骸骨祭坛上那根暗红骨杖顶端的血色晶体，在甘龙胸口血光的呼应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

被钉在岩壁上的“甘龙”，或者说那个由荆棘与血光构成的怪物，缓缓转动着燃烧的血眸，锁定了矿洞中唯一还勉强站立的赢驷。那双血眸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