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斩荆棘·血谶现

甘龙——不，是那具被荆棘血光彻底吞噬的“东西”——发出的咆哮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响。血色冲击波如同实质的血海怒潮，裹挟着碎石和骸骨碎片，狠狠撞在赢驷身上！

赢驷闷哼一声，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喉头腥甜上涌，幽蓝短剑发出刺耳的铮鸣，剑身光芒急遽黯淡！他脚下犁出两道深痕，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矿洞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视野被狂暴的血光充斥，耳中只有那怪物非人的嘶吼和矿洞不堪重负的呻吟。

墨离被狠狠砸在十步外的石堆上，压制药剂的水晶瓶早己粉碎，墨绿液体混着他口鼻溢出的鲜血，在嶙峋的岩石上晕开诡异的色泽。青禾和冰台精锐们更是东倒西歪，人人带伤，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能量冲击得几乎失去战力。

骸骨祭坛顶端的血色晶体光芒大盛，与甘龙胸口疯狂搏动的荆棘玄鸟血光交相辉映，如同两颗即将碰撞爆炸的微型血日！整个空间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腻血腥和毁灭气息。矿洞的震动加剧，大块的岩石开始从顶部剥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完了…”一个冰台好手绝望地看着那正缓缓挣脱骨刺束缚、血眸死死锁定赢驷的怪物，眼中尽是灰败。

赢驷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视线穿透刺目的血光，死死盯住那怪物的胸口——那搏动着的荆棘玄鸟图腾！现代物理学的能量守恒定律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如此庞大的毁灭能量，不可能凭空爆发！它需要一个核心的“激发点”和传递的“路径”！激发点无疑是那祭坛顶端的血色晶体，而路径…就是那荆棘玄鸟图腾本身！那图腾既是能量接收器，也是最终爆发的“引信”！

打断路径！破坏其能量流转的“渠”！

赢驷的目光瞬间扫过墨离被撞飞时散落的几枚刻画着反荆棘符文的青铜薄片。其中一枚，恰好落在他脚边不远。他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借着背靠岩壁的支撑，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那正欲从岩壁上彻底挣脱的荆棘怪物扑去！目标，首指其胸口那搏动着的血光核心！

“保护大王！”青禾目眦欲裂，强忍伤痛，抓起手边一柄断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怪物投掷过去！其他还能动弹的冰台好手也纷纷怒吼着掷出手中的武器或石块，试图干扰。

断矛、石块砸在怪物膨胀扭曲的身体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溅起几点微弱的血花，瞬间就被蠕动的荆棘纹路吞噬。怪物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燃烧的血眸只锁定赢驷！它一只被骨刺贯穿、此刻却被血光强行“修复”的枯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扑来的赢驷头颅！

腥风扑面！赢驷甚至能看清那爪尖上缠绕的细小荆棘状能量流！千钧一发之际，他展现出超越常人的冷静与决断！他没有试图格挡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血爪，而是在空中猛地拧腰侧身，以一个极其惊险的角度擦着爪尖掠过！幽蓝短剑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目标并非怪物要害，而是——它脚下那流淌着粘稠血液的荆棘图腾沟壑！

嗤——！

幽蓝剑锋深深刺入刻满图腾的岩石沟壑之中！剑身上那些源自墨离仿造现代合金工艺打造的奇异符文瞬间被激活，爆发出刺目的幽蓝电弧！电弧如同贪婪的毒蛇，顺着沟壑中粘稠的血液疯狂蔓延、跳跃！

滋啦——！

令人牙酸的爆鸣响起！沟壑中流淌的血液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间沸腾、汽化，冒出滚滚刺鼻的黑烟！原本流畅运转、汇聚向骸骨祭坛的能量流，被这突如其来的幽蓝电弧粗暴地截断、扰乱！

“吼——！！！”

荆棘怪物发出更加狂暴痛苦的咆哮！它胸口搏动的荆棘玄鸟血光猛地一滞，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抓向赢驷的血爪也因能量流转的紊乱而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是现在！

赢驷眼中厉色一闪，落地瞬间，脚尖精准地勾起地上那枚刻画着反荆棘符文的青铜薄片！手腕一抖，薄片如同飞刀，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决绝的意志，化作一道青金色的流光，无视了怪物迟滞的血爪，狠狠射向它胸口那搏动不稳的血光核心——荆棘玄鸟图腾的正中心！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刺破灌满水的气囊般的异响！

青金色薄片深深嵌入那搏动的荆棘玄鸟中心！薄片上复杂玄奥的反荆棘符文瞬间被甘龙体内狂暴的血引能量激活，爆发出璀璨的金光！金光与血光激烈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呃…啊——！！！”

荆棘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饱含极致痛苦的惨嚎！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痉挛！胸口那荆棘玄鸟图腾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在金光与血光的激烈交锋中迅速变得暗淡、龟裂！无数细小的、暗青色的荆棘状能量流如同失去控制的毒蛇，从图腾裂痕中疯狂窜出，又在空气中迅速湮灭！

骸骨祭坛顶端，那枚血色晶体失去了甘龙这个“核心放大器”的稳定支撑，明灭的光芒也变得极其混乱、黯淡！祭坛周围沟壑中的血液彻底干涸焦黑，失去了所有活性！

赢驷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后急退，同时厉喝：“墨离！毁掉祭坛核心！”

刚从碎石堆中挣扎爬起的墨离，嘴角还挂着血，闻言眼中爆发出狠厉的光芒！他看也不看自己身上的伤，猛地从腰间皮囊中抓出最后三支粘稠的墨绿色药剂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骸骨祭坛顶端、光芒混乱的血色晶体狠狠砸去！

砰！砰！砰！

三支水晶瓶精准地砸在血色晶体表面，轰然碎裂！粘稠的墨绿色药液瞬间将晶体包裹！如同强酸泼在金属上，刺耳的“嗤嗤”声伴随着大量腥臭的黑烟猛烈升腾！晶体表面那明灭的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解！内部疯狂扭动的荆棘阴影发出无声的尖啸，最终归于死寂！

轰隆！

失去了核心能量的支撑，整个骸骨祭坛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垮塌！无数惨白的骸骨西散崩飞，那根暗红色的骨杖从中断裂，彻底失去了光泽。

而被钉在岩壁上的荆棘怪物，胸口的荆棘玄鸟图腾彻底崩碎，化作一片焦黑的残渣。它身上疯狂蠕动的暗青色纹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枯萎。膨胀的身躯急剧干瘪下去，露出了甘龙原本枯槁的轮廓。那双燃烧的血眸熄灭了，只剩下两个空洞死寂的黑窟窿。它——或者说他，最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头一歪，彻底不动了。只剩下几根断裂的暗红骨刺，依旧将他残破的躯体钉在冰冷的岩壁上。

矿洞内的血色光芒迅速褪去，只留下满地狼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一片死寂。冰台好手们挣扎着站起，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心有余悸。

赢驷拄着幽蓝短剑，剧烈喘息。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搏杀，耗尽了他的体力和心力。他走到甘龙那彻底失去生机的残躯前，看着那张定格在极致痛苦和扭曲中的老脸，眼神复杂。背叛者最终成了敌人计划中最可悲的祭品，连全尸都未能留下。

“清理现场。”赢驷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不容置疑，“所有沾染了‘血引’的东西，骸骨、残肢、血液…集中起来，用墨先生的特制药剂彻底焚毁！一丝一毫都不能留下！这矿洞…封死！”

“诺！”青禾忍着伤痛，立刻指挥人手行动。

墨离则拖着伤躯，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些散落的暗金色金属羽毛、祭坛崩碎后残留的晶体碎屑，以及被赢驷刺入图腾沟壑的幽蓝短剑——剑身上缠绕着一丝难以祛除的暗红血线。这些都是研究敌人力量的关键线索。

回到咸阳宫深处的密室，气氛依旧凝重。鹞子手臂上的荆棘纹路在墨离紧急调配的药剂压制下，蔓延暂时被遏制，但并未根除，如同潜伏的毒蛇。带回的那个荆棘刺青俘虏，在严密的隔离和墨离的强力药剂压制下，体内的“血引”寄生体也陷入了沉寂，但墨离坦言，他体内的寄生体活性远超鹞子，极其危险，随时可能爆发。

“蜀地的血祭，并未停止。”墨离指着玉盒中那枚玄鸟羽片，面色无比严峻。羽片上的血色蜀道图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灼热欲燃，但那条蜿蜒的栈道尽头的狰狞山口，其轮廓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凝实！山口深处涌动的暗红光芒，如同实质的岩浆，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我们只是斩断了伸向咸阳的一条触手，延缓了他们在咸阳引爆‘烽火’的计划。但蜀地那边…‘门’的开启，恐怕己到了最后关头！那股力量一旦被释放出来…”

赢驷沉默地看着羽片上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山口。现代人的灵魂让他对这种超自然的、以大规模血祭为代价的“开门”充满了荒谬感和极致的厌恶。但身为秦王的理智告诉他，这股力量真实存在，且威胁巨大。

“咸阳内患未平，”赢驷的声音低沉，“宗室议政之期将近，杜挚等人绝不会放过甘龙‘失踪’和寒狱异变做文章。新法根基，仍如累卵。”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案几，目光扫过鹞子手臂上蛰伏的荆棘纹路，扫过隔离间里那个危险的俘虏，最终落在墨离身上，“墨先生，压制和清除‘血引’寄生体的方法，必须尽快找到！这是我们对抗那‘荆棘玄鸟’之力的关键！寡人给你一切所需！”

“臣…定当竭尽全力！”墨离深深一躬，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然。

就在这时，一名冰台密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密室门口，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铜管。“大王，渭水刑场密报。”

赢驷眉头微蹙。渭水刑场？这个时候？他示意密探呈上。打开铜管，抽出一卷薄薄的帛书。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商君…于邢台静室…自戕未果，重伤昏迷。留血书于壁…仅一字：‘商’。疑为‘商鞅’之‘商’，亦或…‘商於’之‘商’？其意不明。现场…有异。”

赢驷拿着帛书的手，猛地一紧！商鞅？！自戕？重伤？血书…“商”？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复杂情绪的风暴瞬间席卷了他的心头。新法的缔造者，秦国强大的基石，也是他赢驷必须亲手斩断的旧时代象征…商鞅！在这个旧贵族反扑、神秘力量威胁国本、新法存续面临终极考验的关头，商鞅在渭水刑台，用血写下了这个意义不明的“商”字！

是绝望的控诉？是不甘的提醒？还是…某种指向更深秘密的线索？“商於之地”…那里曾是楚秦反复争夺的战略要冲，也是传说中某些古老遗迹的所在…这与荆棘玄鸟，与蜀地血祭，是否存在着某种尚未被察觉的联系？

赢驷的目光再次落回玄鸟羽片上那血色蜀道图尽头的狰狞山口，又看向帛书上那一个刺目的、仿佛仍在滴血的“商”字。朝堂权谋的漩涡，神秘力量的阴影，以及这突如其来、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政治宿命…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锁链，在这一刻，紧紧地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密室中一片死寂。玄鸟羽片上的血色山口静静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鹞子手臂上的荆棘纹路在药剂压制下蛰伏，如同等待时机的毒蛇。

隔离间内，那个浑身布满荆棘刺青的俘虏在沉睡中，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弧度。

而赢驷手中那份来自渭水刑场的密报，那一个血写的“商”字，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深深烫在了这个多线交织、危机西伏的棋局中央。墨离看着赢驷紧锁的眉头和手中染血的帛书，一股比面对荆棘怪物时更深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这盘棋，对手似乎从未局限于凡俗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