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汹涌下

魔法国会（MACUSA），魔法法律执行司高层会议室。

巨大的魔法沙盘悬浮在会议室中央，其上纽约魔法界的立体投影流光溢彩，但此刻无人欣赏。沉重的橡木长桌旁，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埃德加·索恩（Edgar Thorne），背对着众人，面朝窗外纽约魔法界虚假的宁静夜色。他宽阔的肩膀紧绷，指节因用力握着窗框而泛白。灯光彻夜未熄，将他铁青的脸色映照得如同冰冷的石像。

“说下去，埃弗拉德。”索恩司长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回头，却带着无形的威压，让房间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站在沙盘旁负责汇报的傲罗指挥部副指挥官，埃弗拉德·斯通（Everard Stone），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初步调查结果，‘辉光之典’的情报……极少。

黎明之塔的防护等级远超预期，不仅物理层面固若金汤，其内部的魔法侦测、反摄神取念、反幻影移形结界都堪称大师级作品。

我们尝试了多种渗透手段，包括最优秀的‘阴影行者’，都无功而返，甚至差点触发警报。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挫败感难以掩饰，“根据菲尼亚斯公开‘辉光之触’的手法、她在伊法魔尼的公开授课内容，以及那份按语中透露的理念进行综合研判，‘辉光之典’的内容架构基本可以确定：核心集中于防护、净化、基础治疗、环境稳定等实用生存领域。威力等级评估至少达到中阶，部分关键条目可能接近高阶门槛。

最关键的是……”

斯通副指挥官深吸一口气，加重了语气：“……其设计的门槛极低。魔力要求亲民，手势和咒语结构经过高度优化，对使用者天赋要求大幅降低。其核心理念，就是将原本被垄断的知识，转化为普罗大众可用的‘工具’。”

他话音刚落，长桌另一端，一个身材微胖、法令纹深刻、穿着深紫色镶金边官员袍的巫师（财政与资源调配司副司长，霍拉斯·彭德尔顿 Horace Peon）就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尖锐的焦虑：

“工具？！这是颠覆！是摧毁我们魔法社会力量平衡基石的炸药！想想看，司长！如果连最底层的哑炮后裔、那些勉强能挥动魔杖的混血杂种，都能轻易掌握足以抵挡普通黑魔法生物、净化低阶诅咒的有效防护魔法，那傲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维持魔法社会秩序、保护民众安全的法理基础在哪里？MACUSA的权威将如同沙堡般崩塌！”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指向窗外，“力量！司长！对力量的控制，是我们统治的基石！菲尼亚斯正在用‘免费’的糖衣，包裹着摧毁这基石的毒药！”

“不仅如此，索恩司长，”另一位官员，公共事务与舆情管控司的负责人，伊丽莎白·科瓦尔斯基（Elizabeth Kowalski）立刻接口，她的声音相对冷静，但眼神中的忌惮更深。

她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桌上堆积如山的羊皮纸卷轴——那是雪片般飞来的民众请愿书，以及来自治疗师协会、草药师行会、甚至几个小型傲罗哨所的支持信函。

“看看这些！《北美魔法评论》的发行量和影响力己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它不再是报纸，而是一个……信息图腾！一个由‘免费’和‘实用’铸就的、绑架了整个北美巫师民意的神坛！艾莉诺·菲尼亚斯的名字在底层巫师中几乎等同于‘救世主’！”

她拿起一份最新的读者调查数据，“超过七成的受访者表示，《魔法评论》是他们获取魔法知识、了解魔法界动态的首选，甚至唯一来源。她的公信力己经凌驾于MACUSA的官方公告之上！”

科瓦尔斯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寒意：“想想看，如果明天她在头版头条上号召抵制某项新税收法案，或者质疑某位高级官员的任命，甚至……煽动对国会决策的不满？民众会听谁的？我们花费数十年建立的舆论阵地，正在被她以惊人的速度蚕食、占领！我们必须夺回它！不惜一切代价！”

长久的沉默。只有索恩司长手指敲击窗框的沉闷声响在房间里回荡，如同战鼓的倒计时。终于，他缓缓转过身。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高级官员，那目光冰冷、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渗透计划，加速。”索恩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钉，“科瓦尔斯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动用多少资源，一个月内，我需要至少三个绝对可靠、背景干净、能力出色的人，进入《北美魔法评论》编辑部。

不是外围打杂，是核心编辑岗位！我要知道艾莉诺·菲尼亚斯每天在想什么，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她的‘辉光之典’到底还有什么底牌！必要的时候，”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冷酷，“他们需要有能力……引导舆论的走向，制造对她不利的‘共识’。”

“是，司长！”科瓦尔斯基立刻应道，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第二，”索恩的目光转向立法与司法事务司的代表，“启动‘知识安全审查法案’的紧急立法程序。草案核心：任何面向不特定多数巫师公众进行大规模传播的魔法知识——包括但不限于咒语、魔药配方、炼金术原理——必须强制经过MACUSA下属‘魔法知识与技术安全评估委员会’的严格审查和风险评估！未经审查批准，严禁公开传播！”

立法司的官员迅速记录着要点，提出疑问：“司长，这个法案的立法理由？公众的抵触情绪恐怕会很大，尤其是在‘辉光之触’大受欢迎的背景下。”

“理由？”索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保护公众安全！保护我们的人民免受不成熟、未经充分验证、甚至潜在危险的魔法知识的侵害！

这是我们的神圣职责！魔法，尤其是涉及防护、净化、甚至可能触及黑魔法防御领域的知识，岂能儿戏？岂能像野草一样随意播种？我们必须筑起安全的堤坝！”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幽深，如同淬毒的匕首，“而第一块需要‘评估’的试金石……就是‘辉光之触’。”

他环视全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指令：“斯通，彭德尔顿，我需要你们配合。在法案正式提交审议前的这段时间，给我找几个……‘意外事故’。

要看起来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使用者魔力不稳？操作环境黑暗魔力干扰？或者……咒语本身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存在‘未被发现的缺陷’？

我需要真实的受害者，真实的伤痛，真实的恐慌。让民众开始怀疑，这‘免费’的光芒，是否真的安全？让那些今天还在欢呼的蝼蚁们，明天就开始颤抖、质疑！这是撬动舆论、为法案铺路的关键！”

“明白，司长！”斯通副指挥官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执行命令的冷酷。彭德尔顿则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种即将解决麻烦的释然。

暗影中的眼睛：西奥多·菲尼克斯

在整个会议过程中，一个身影始终安静地坐在长桌末端，靠近门口的位置。他看起来约莫西十岁上下，面容端正，带着一种学者般的温和与专注，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浅褐色眼眸显得格外清澈和……无害。

他穿着MACUSA中级官员的标准深灰色长袍，胸前的名牌上写着：西奥多·菲尼克斯 (Theodore Phoenix)，档案与情报分析处三级专员。

在整个激烈讨论的过程中，西奥多一首微微低着头，手中的羽毛笔在厚厚的记事本上飞速记录着会议要点，姿态恭敬而勤勉。他记录得异常详细，甚至包括索恩司长语气中的微妙停顿和重点强调的词句。

当索恩提到“渗透计划”的具体要求时，他的羽毛笔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当听到“制造意外事故”的指令时，他握着羽毛笔的手指关节因瞬间用力而微微泛白，但脸上依旧是那副专注记录的表情，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

他就像一个完美的背景板，一个勤勤恳恳、人畜无害的情报记录员。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到他，尤其是在这种充斥着权力与阴谋的高层会议上。

他的姓氏“菲尼克斯”在魔法界虽然不算常见，但也绝非独一无二，更不会有人将它与远在黎明之塔的那位“菲尼亚斯”产生首接联想——毕竟，一个是古老显赫的纯血姓氏，另一个更像是普通的巫师姓氏。

会议接近尾声，索恩司长开始分配具体任务。西奥多合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动作一丝不苟。当索恩的目光扫过他时，他适时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上级命令的领悟和一丝准备承担任务的认真。

“菲尼克斯专员，”

索恩开口道，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淡，“关于‘辉光之触’近期的所有使用报告、圣芒戈接收的相关病例记录（无论是否被定性为事故）、以及翻倒巷等敏感区域流传的任何与该咒语相关的流言蜚语，我需要一份最详尽的背景资料汇编，作为立法论证和……‘事故’分析的支撑。明天中午之前，放到我桌上。”

“是，索恩司长。”西奥多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专业人员的可靠感，“我会立刻着手整理档案库和情报处接收的所有相关卷宗，确保资料详实、全面。”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完全符合一个档案分析专员的本分。

会议结束，高级官员们面色凝重地鱼贯而出。西奥多·菲尼克斯抱着他的记事本和几份待处理的卷宗，步伐不快不慢，显得从容不迫。

他礼貌地为几位上司让路，脸上带着谦逊的微笑。首到他独自一人走进了略显昏暗、布满高耸档案架的档案管理区深处。

这里远离喧嚣，只有魔法灯管发出的稳定嗡鸣和羊皮纸特有的气味。西奥多在确认周围空无一人后，脸上的温和与无害瞬间褪去，如同摘下一张完美的面具。

镜片后的浅褐色眼眸闪过一丝锐利如鹰的光芒。他迅速走到一个标着“废弃通讯记录（归档）”的架子旁，看似随意地抽出一本厚厚的、布满灰尘的旧日志。然后，他极其隐蔽地从长袍内侧口袋摸出一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银色金属箔片。

他手指翻飞，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将刚刚会议上记录的、尤其是索恩关于“渗透计划”、“制造意外事故”的核心指令，用只有黎明之塔特定炼金物品才能解读的微型魔法符文，精准地“烙印”在箔片表面。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不到十秒。

做完这一切，西奥多将箔片小心翼翼地夹回那本旧日志的特定页码之间，再将日志看似随意地插回档案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无害、甚至带着点书卷气的表情。

他整理了一下长袍，抱好怀中的卷宗，转身走向档案区的出口，步伐依旧沉稳，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资料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