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书房夜私谈

八爷推开书房雕花门扇时，檀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屋内烛火摇曳，九爷正倚在黄花梨木案几旁，用一柄鎏金匕首削着一支白羽箭。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箭杆上的桦木屑簌簌落在青砖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八哥可算来了。"十爷从太师椅上弹起来，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叮当作响。他面前的青玉酒壶己空了大半，酒气在密闭的书房里氤氲不散，"我们等得酒都凉了三回了！"

八爷反手合上门，象牙骨扇在掌心轻敲三下："急什么。"他目光扫过案上凌乱的酒具，在九爷手边顿了顿，"老九，你这箭尾羽再削就秃了。"

九爷冷笑一声，匕首"铮"地钉入案几，刀尖入木三分："八哥还有心思管我的箭？"他突然抬头，眼中寒光如刀，"方才在后园水榭见着若曦了吧？那丫头如今可风光了，先是在乾清宫与西哥眉来眼去，转眼又嫁了十西弟。"他指尖着箭簇，"我瞧着，倒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步好棋。"

书房角落的铜漏滴答作响，八爷慢条斯理地拔出匕首，刃口寒光在他指尖流转："她爱嫁谁嫁谁。"声音轻得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

"八哥！"十爷拍案而起，震得酒盏里的残酒荡出涟漪，"老十西昨日在乾清宫前跪了两个时辰，满朝文武都瞧见了。可谁知道是真心为八哥求情，还是做给皇阿玛看的苦肉计？"他凑近八爷，压低声音道："我安排在兵部的眼线说，西哥最近频频调阅西北军报，昨儿半夜还秘密召见了..."

八爷手中的象牙扇突然"啪"地合拢，扇骨相击之声清脆如裂帛。窗外一阵穿堂风过，吹得十二连枝铜灯台上的烛火齐齐一暗，将他苍白的脸色映得愈发阴郁。

"十西弟昨日..."九爷突然从蟒纹袖袋中掏出一张对折的洒金笺扔在案上，"跪到一半时，李德全借着搀扶的机会塞给他的。"他指尖点了点笺纸，"我的人趁他更衣时誊抄了一份。"

八爷展开洒金笺，只见上面寥寥数字："若曦问八爷安，药己送至侧门张婆子处"。字迹清秀挺拔，正是若曦在御前当差时练就的馆阁体。笺纸一角还沾着些许褐色药渍，散发着淡淡的当归气味。

"八哥你看，"十爷凑过来指着药渍，"若曦那丫头还惦记着给你送药呢！"

八爷盯着笺纸看了许久，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几分凉意："你们啊..."他将笺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舌慢慢吞噬纸角，"真当十西弟是任人摆布的痴儿？"

十爷的酒顿时醒了大半，瞪大眼睛："这...这是..."

"试探。"九爷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手指无意识地着箭羽，"若曦那丫头在替老十西探路呢。送药是假，探听八哥近况是真。"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怀疑老十西近日频频向皇阿玛示弱，背后怕是另有图谋..."

八爷转身推开雕花槛窗，夜风裹着金桂香扑面而来。远处十西爷府的灯火在夜色中明灭，恍若星河倾泻。檐下铁马叮咚，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

"八哥看什么呢？"十爷踉跄着凑到窗边，酒气熏人。

"看棋局。"八爷轻摇折扇，扇面上新题的《黍离》时隐时现，"才刚落子呢。"

九爷突然想起什么，箭杆在案上重重一敲："对了，西哥最近在查..."

"让他查。"八爷截住话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结着冰，"查得越深，陷得越深。"他指尖轻抚扇骨上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痕，"邬思道这个名字，够他忙活一阵子了。"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惊飞了檐下一群宿鸟。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东墙的《江山万里图》上，扭曲拉长如魑魅。八爷忽然合扇一指："你们看，十西弟府上的灯，亮得像不像是养蜂夹道那边的星火？"

九爷闻言一怔，手中箭杆"咔嚓"折断。十爷茫然回首，只见远处十西爷府的书房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两个对坐的人影——一个挺拔如松，一个纤细若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