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隔墙花影重

自海东青一事，八爷府门前的石狮子都显得灰败了几分。若曦的马车停在侧门，看门的老仆见是她，连通报都免了只默默开了小门，低声道："夫人在后园水榭。"

穿过熟悉的回廊，往日热闹的府邸如今静得能听见落叶声，若曦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几个粗使丫鬟抱着晒好的被褥匆匆走过，见着若曦只敢远远行礼，全不似从前殷勤。自出宫后，两姐妹见面的次数比从前多了许多——十西爷从不拦着她来八爷府，只是每次回去，都能看见他在府门口来回踱步的身影。

水榭里，若兰正在煮茶。青瓷壶嘴冒着袅袅白气，她抬头看见若曦，眼角立刻弯了起来："算着你该来了。"

若曦挨着她坐下，突然发现姐姐腕上戴的竟是去年自己送的银镯子。镯子有些旧了，边缘磨得发亮，显然常戴。

"八爷近日可好？"若曦接过茶盏，状似随意地问。

若兰的手顿了顿，茶汤在杯口晃出一个小小的涟漪："爷近来爱读《庄子》，前日还抄了'泉涸，鱼相与处于陆'那一段。"她抬眼看向远处，"倒是十西弟，听说昨儿在乾清宫前跪了两个时辰？"

茶盏突然变得烫手。若曦知道若兰说的是什么事——十西爷为了给八爷求情，在乾清宫前长跪不起。回来时膝盖上的血都把裤子粘住了，却还笑着对她说"不妨事"。

"他们兄弟..."若兰忽然握住若曦的手，指尖冰凉，"终究是回不去了。"

一片梅瓣落在茶盘上，若曦盯着那点残红出神。她想起重生前最后见八爷的场景，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人，眼中只剩下刻骨的寒意。而现在的十西爷，每次从八爷府回来，都会在校场练箭到深夜。

"姐姐..."若曦刚开口，忽听假山后传来脚步声。

八爷穿着一身素色长衫转出梅林，手中折扇合拢，在掌心轻轻敲着。他瘦了许多，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唯有嘴角那抹笑还如当年："若曦来了。"

若曦慌忙起身行礼，却被八爷虚扶住："自家人不必多礼。"他目光扫过石桌上的茶具，"今年的明前龙井？"

"是十西弟前日送来的。"若兰轻声答道。

空气突然凝滞。八爷手中的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新题的《黍离》墨迹未干："知我者谓我心忧..."后半句隐在扇骨间，看不真切。

"爷！"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九爷、十爷在书房等您..."

八爷点点头，转身前忽然对若曦道："听说十西弟近日在找前朝的兵书？我府里倒有几册珍本。"他嘴角噙着笑，眼里却一片冰凉，"改日让人送去。"

若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那背影与记忆中某个雨夜重叠在一起——那时八爷也是这样挺首脊背走进雨里，再回来时，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烂的奏折。

"他待你终究是不同的。"若兰突然道，手指无意识地着银镯，"前儿还问我你喜欢什么花样的料子。"

若曦喉头发紧。她当然记得，前世被贬浣衣局前，八爷也曾派人送来一匹云锦。只是没等裁成衣裳，圣旨就到了。

回府的路上，马车忽然停下。若曦掀开车帘，看见十西爷骑着马立在道旁，鬓角还带着校场上的尘土。

"我来接你。"他伸手将她抱上马背，手臂箍得有些紧，"...八哥可好？"

若曦靠在他胸前，听见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送了咱们几册兵书。"

十西爷的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闷闷地"嗯"了一声。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若曦。"快到府门时，十西爷突然开口，"明日我陪你去广济寺上香吧。"

她仰头看他，发现他眼里盛着细碎的星光。这一刻的十西爷，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为她摘海棠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