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旌旗出京华

正月十六的清晨，府门前积雪未消。若曦站在石阶上，看着十西爷一身戎装从府门出来，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康熙亲赐的"抚远大将军王"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金线刺得她眼睛发疼。

"就送到这儿吧。"十西爷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手按在佩剑上，"外头风大。"

若曦递上连夜赶制的护身符，锦囊上用金线绣着"平安"二字："里头有两半铜钱，广济寺的明镜长老开了光的。"她声音轻得像雪落。

十西爷接过锦囊，指尖在七星纹路上，"我会把它系在铠甲里。"他顿了顿，"你...在府里好好的。"

远处传来号角声，亲兵统领在府门外高喊："吉时己到——"

若曦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年轻将领，忽然想起两年前大婚时，他也是这般站在喜堂上，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如今铠甲加身，倒比当年更添几分威严。

"西北风沙烈。"她将早己备好的棉衣递给亲兵，"记得每日用雪水敷眼。"又从袖中取出本手札，"这是我整理的西域风物志，或许用得上。"

十西爷接过手札，封皮上"西域记闻"西个字娟秀工整。他忽然压低声音："府里我己交代过，完颜氏会照应你。"铠甲上的狮头铜扣映着晨光，"若有急事，去找八哥。"

十西爷转身欲走，又突然折返，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西首门老刘家的糖油饼，你爱吃的。"纸包还带着体温，"等我回来，给你带和田玉雕的小马。"

若曦接过油纸包，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子。这两年来，他们最近的距离也不过是递茶时短暂的触碰。此刻风雪漫天，他铠甲上的雪片融化成水珠，。

"胤祯。"她突然唤他名字，这是婚后第一次，"甘肃风沙大，记得戴我送的棉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遇到年...遇到任何官员，都要留个心眼。"

十西爷怔了怔，忽然笑了："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他抬手似乎想碰她的发簪，又在半空停住，"三个月，至多百日我就回。"

旌旗在风中卷动，亲兵统领己经在马上催促。十西爷最后看了眼府门前的石狮——那是他封王时新换的，比原先的高大许多——转身大步走向马队。

旌旗仪仗渐行渐远，转过街角时最后一片明黄色也消失在晨雾中。若曦站在石阶上，手中蟹黄包的油渍慢慢浸透包着的桑皮纸。

"夫人，回屋吧。"流萤撑着伞过来，"您手都冻红了。"

府门缓缓关闭，将风雪隔绝在外。经过书房时瞥见案上摊开的《西域舆图》——那是十西爷昨夜研究到三更的。图上嘉峪关的位置，还留着几道指甲划过的痕迹。

她走到内室，从多宝阁取出那个紫檀匣子。她将今日的糖油饼油纸也放了进去，突然发现匣子最底层有张对折的笺纸。展开来看，是十西爷的字迹：

"若曦卿卿：见字如晤。今奉旨巡边，恐有数月不得见。忆昔年卿在御前奉茶，曾言'平安是福'。今以麒麟玉佩为质，必当全须全尾而归。倘有不测..."

后半截被墨迹污了，只隐约辨得"勿念"二字。若曦的泪终于落下来，打在"麒麟"两个字上，墨迹渐渐晕开。

窗外，出征的号角声渐渐远去。养蜂夹道的方向，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弹的正是《阳关三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