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寒潭隐惊澜

“那您……是要我去找他？”若曦踉跄半步，后腰重重撞上鎏金香炉，铜铸兽首尖锐的利角瞬间刺破锦缎，在皮肉上碾出一道血痕。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死死攥住裙摆才稳住身形，望着德妃眼底翻涌的血丝，声音像被抽走了魂魄般虚浮，“他这般处心积虑算计十西爷，我们竟还要向他低头？”

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灯芯爆开的火星溅落在青砖上。德妃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红木桌沿，漆面在指力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裂开。“因为只有他卡着粮草，也只有他能放粮！”老妇猛地转身，银护甲划过屏风上的《寒江独钓图》，在渔翁蓑衣处留下三道白痕，宛如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眼角皱纹里渗出的冷汗，“他虽卡着祯儿，却绝不会真让数万将士因他之故饿死沙场，动摇国本！”

话音未落，德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绣着金线牡丹的帕子捂住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担不起这骂名，更不会给旁人——”特意咬重“旁人”二字，暗指的八爷党呼之欲出，“——借此攻讦、插手西北的机会！此次断粮非他所为，是有人趁他卡着粮草调度之机，浑水摸鱼，想彻底毁了这批粮车，嫁祸于他，同时置祯儿于死地！这既害了祯儿，也陷老西于不义！”

若曦后退时撞翻了青瓷花瓶，清脆的碎裂声中，德妃己将玉珏狠狠拍进她掌心。冰凉的玉石压着旧伤，钻心的痛让她眼眶发烫，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明日，你亲自去广济寺，找住持要一封信。”德妃扯开妆奁夹层，泛黄舆图上，断龙崖处赫然画着猩红箭头，宛如一道未愈的伤疤。“把这舆图给他看！把断龙崖的埋伏告诉他！只有他，能最快调动粘竿处的人马，或者令沿途心腹官员出手！”德妃突然攥住若曦的手腕，金镶玉镯硌得生疼，“你当这玉珏只是信物？它更是催命符！西北二十万张嘴等着吃饭，粮草一断，老西苦心经营的‘铁面王爷’人设就成了笑话！”

“额娘……”若曦望着舆图上蜿蜒如蛇的粮道，指尖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朱批，突然意识到这不仅是求援信，更是道催命符。德妃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誊写密信的朱砂，暗红如血。“他卡着粮草，是打压祯儿；但若粮草真被外人劫了毁了，便是动摇国本，更是打他这位‘严查亏空、总理户部’的雍亲王的脸！”窗外暴雨倾盆，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德妃的声音混着雨声愈发冷冽，“你去求他，不是求他‘帮忙’，而是给他一个‘补救’和‘自证清白’的机会！他必会出手——不为祯儿，只为他自己！”

晨钟穿透雨幕时，若曦己踏出永和宫。积水倒映着她苍白的脸，玉珏在袖中泛着幽光，舆图边角还带着德妃的体温。宫墙夹道间，海棠花瓣被暴雨打落，殷红如血铺了满地，与她裙角沾染的泥污相映成趣。她忽然想起德妃最后的话：“老西就像御花园里的松柏，看着孤傲，实则最知趋利避害。你带着证据去，便是将他的退路尽数斩断——要名声，要权势，他都不得不跳这趟浑水！” 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若曦抱紧怀中的舆图，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前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