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兼职疑云：王浩的新把戏

市中心的“蓝山”咖啡馆弥漫着一股刻意营造的精英氛围。深色胡桃木包间隔板上方悬浮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暖黄的射灯打在丝绒靠背上，反射出黯淡的光泽。空气里浓郁的手冲咖啡焦香压不住某种更浓的皮革与钞票混合的气息。背景播放着慵懒的爵士钢琴，每个音符都在为沉默的权钱交易打着掩护。

角落最隐蔽的卡座里。

王浩靠在松软的丝绒沙发深处，姿态闲适如盘踞深巢的兽。昂贵的手工皮鞋鞋尖在地毯上轻轻打着昂贵皮革独有的节拍。他面前的骨瓷杯里残存着琥珀色的瑰夏咖啡底，旁边是一份拆开的、厚厚的文件袋。几页钉好的A4纸散落桌面，纸张边缘锋利的锯齿如同他此刻唇角的冷笑弧度。上面的内容密密麻麻——某“无名互助”平台后台截图（只抓取关键页面）、工商注册空壳信息（小微型企业，注册资金极低）、校内旧书回收活动报备表……甚至夹杂着几张偷拍的模糊照片：李强扛着一捆教材汗流浃背、王胖子蹲在跳蚤市场摊前唾沫横飞地数零钞……最下面的几页纸质材料带着明显的打印油墨味，表格抬头赫然印着南江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学生处《勤工俭学管理细则》修订草案（内部预审）。某些条款被醒目的荧光笔划过：

【第十一条（修订草案）：禁止任何形式、任何名目的在校内生“经营性商业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利用线上/线下平台组织有偿服务并牟利……】

王浩修长的手指夹起其中一页预审草案，纸张在他指尖发出轻脆的微响。他目光落在对面座椅上那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脱线露出廉价化纤内衬的深蓝色帆布外套的张伟身上。张伟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背部绷得僵首，不敢用力触碰丝绒表面。他低垂着头，厚厚的镜片反着顶灯的光，几乎看不清眼睛。

“张伟同学，”王浩的声音经过精心调制，温醇、低沉，带着一种精英阶层特有的、居高临下的亲和力，“不必紧张。请你喝咖啡，只是觉得……”他端起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小口，视线如同冰刀，透过玻璃隔板落在外边窗框上凝结的冰晶霜花上，“……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将那份草案轻轻推过桌面一寸。

“经管院这次修订草案……很有意思。”他用词微妙，“学校领导对校内秩序规范化的决心很大啊。”

冰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点了点“有偿服务牟利”那行被荧光标记的条款。

“你看……有些人搞的那个‘无名互助’，小打小闹，看着像学生互助，其实抽成的油水……恐怕不比校门口的奶茶店少吧？”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投下的饵料，“运营核心在哪儿呢？技术端口？后台维护？信息推送节点？”他盯着张伟那双始终搅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核心数据库……是在你张伟那台，连网费都得算计着充、连个正版SQL软件都装不起的破笔记本里吗？”

张伟的呼吸猛地一窒！身体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痉挛般抽动。头垂得更低。

王浩满意地捕捉到这份慌乱。他放下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又从刚才那个文件袋深处抽出另一张清晰度极高的彩色打印纸。推到张伟面前。那上面是一份医院的诊断书影印件——肺部结节初步诊断！病人姓名：张玉兰（张伟母亲）。医生建议栏触目惊心地标注着“需定期复检观察恶性可能，建议增强CT排除”。右下角是极其模糊但能辨认的缴费窗口电子时间戳截图——金额是张伟这个贫困生不可能承受的数千元！

张伟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他嘴唇哆嗦着，惊恐地盯着那张纸，想抢过来又不敢伸手：“你……你怎么……”声音沙哑干涩得像撕裂的破布。

“小生意罢了，”王浩的语气如同谈论天气般平淡，仿佛只是递过去一张无足轻重的优惠券，眼神却冰冷而锐利，如同淬毒的钩子首刺张伟的心脏，“打听点公开信息，举手之劳。”他的目光滑过张伟那张瞬间惨白扭曲的脸，“校医院设备……只能说聊胜于无。想彻底排查，得去一附院特诊中心，找王主任——那是我大伯的大学同学。位置……不是普通穷学生拿号就能排到的。”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厚厚的崭新信封。纸质的棱角坚硬得像冰。没有花哨的LOGO，只有纯白底色，沉甸甸的质感。信封被随意地甩在桌面上，停在张伟僵硬的手指尖不远处。里面露出一小截整齐的、深蓝色的百元大钞边缘。

“钱不多，”王浩的声音如同精密的切割机，每个字都在分离张伟那脆弱的神经，“两万。算你帮我个小忙的辛苦费。”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当然，技术端口这点小活儿，不值这个价。关键看你的……选择。”

他身体再次前倾，逼人的目光透过镜片死死锁住张伟因巨大冲击而失焦的眼瞳：

“听说你们那平台……最近在搞小动作，想绕过学生会批文接入校园一卡通充值渠道？”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残忍：

“下周一前，把你‘无名互助’后台那个核心对接网关的调试日志拷贝一份给我。加密模块部分的校验码最好也一起带出来。”

“东西到手，这钱就是你的了。附院王主任的电话和我的预约条子也一并奉上。”他轻轻弹了一下那信封，发出沉闷的“啪”一声，“干净利落，互惠互利。你说……这买卖划算吗？张伟同学？”

空气如同凝固的柏油，带着窒息的粘稠感。咖啡的焦香混着王浩身上高级须后水的冷冽木质调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压迫力。爵士乐慵懒的节奏如同跛足的行者，徒增荒谬感。

张伟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两样东西——一份是冰冷的催命符，一份是滚烫的黄金锁链。镜片后那双熬了无数个夜晚、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剧烈地翻滚着恐惧、屈辱、挣扎……还有被赤裸裸扒光骨髓般的痛苦！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如同生锈的门轴在嘶鸣。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又松开，指尖深深掐进旧帆布裤子廉价的化纤纤维里，留下几道湿漉漉的汗痕。母亲诊断书上那刺眼的“恶性可能”字眼在他视网膜上疯狂灼烧！附院的特诊号……那是什么概念？

他想起了上个月在306寝室发生的一幕：陈默在昏暗台灯下，将一张揉成一团的、印着“省图书馆高端数据库（带防火墙限制）临时访问账号”的纸条塞到他手里。纸条边缘用极细圆珠笔写着两个小字：【数据爬虫绕行漏洞。张伟专用】。那纸条被他当时小心展平后压在了自己最宝贝的技术本扉页下。笔记本里还有无数个加密压缩的调试日志包命名格式：【无名-网关对接调试_预发布_vX.X_张伟加密备份】。

他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那些日志是平台的技术命脉！是陈默从无到有建立信任后……交到他手上的责任与命脉！交付时的眼神平静却异常沉重，如同交出了一枚钥匙。

再睁开眼时，张伟的目光没有看那鼓胀的信封，也没有看那张打印的催命符。他用力地推了一下鼻梁上沉重的眼镜，仿佛要压碎什么东西。他的目光穿透桌面沉重的空气，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挪向了王浩那张带着施舍与掌控般笑意的脸。

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声音如同锈蚀的铁片在摩擦：

“……王学长。”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走调般的颤抖，却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我……我不能动…平台的…核心日志…权限是默哥给的……信任……”

“哦？”王浩脸上那抹假意的温和和胜券在握的笑意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凝固！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猛地剜向张伟颤抖的嘴唇！一丝难以置信的狰狞之色在眼底深处飞速掠过！

张伟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长又急，仿佛要吸干肺腑里的所有氧气！身体像是脱力般猛地向沙发背靠去！后脑勺重重撞在丝绒靠背上！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对着那双能刺穿人心的冷眼，极其用力地、近乎自虐地摇了摇头！

“钱……也不要……”

“我妈的病……我再……再想其他办法……”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抽干了所有力气。

包间里只剩下爵士乐无意义的鼓点跳动。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啪嗒。

一滴冰冷的汗珠从王浩骤然收紧的下颌滑落，滴在他昂贵的手工羊皮皮鞋尖上，洇开深色的湿痕。

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弦！嘴角那抹假笑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冰冷漆黑的眼底只剩下翻腾的怒意与阴鸷！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他盯着张伟那张因巨大压力和拒绝而痛苦绝望的脸，眼神阴冷得如同毒蛇的信子！没有愤怒的咆哮，反而发出一声极其轻蔑、如同刮骨般的低沉嗤笑：

“呵……”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胁！他缓缓拿起桌上那杯彻底冷掉的咖啡，在指尖优雅地转了一下，目光仿佛在欣赏杯壁上残留的油脂纹路。

“其他办法？”

王浩将杯口凑近鼻尖，嗅了嗅咖啡冷却后特有的酸败气息，又慢悠悠地放下。然后他极其轻佻地、慢条斯理地、拈起桌面上那个装满钞票的厚重信封。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将那个鼓胀的信封如同丢弃一团无用的废纸般，随意地、带着绝对的侮辱意味地……

精准无比地、扔进了张伟面前那杯被他搅得温热、只喝了几口的廉价卡布奇诺奶油泡沫里！粘稠的褐色液体瞬间被沉重的信封压下去！温热的咖啡液混着奶油和钞票特有的油墨气息迅速将纯白的信封浸透、污染！变成一团肮脏丑陋的混合物！

褐色的咖啡液体如毒蛇般爬上纯白信封的边缘，迅速将深蓝色的钞票顶染得肮脏斑驳。

“行。”王浩的声音冰冷平静，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不带一丝人类感情：“既然你有志气……那咱后会有期。”

他甚至懒得再看张伟一眼。

起身。

昂贵皮鞋踩在厚绒地毯上，无声无息。

背影如同一支投射出的漆黑箭矢，带着呼啸的杀意，径首推开了包间的雕花木门，消失在暖色调灯光和爵士乐融合的优雅虚伪里。

包间内死寂如墓。

空气里只留下浓郁的咖啡焦香、钞票沾染咖啡后混合出的怪诞气味……和令人作呕的、来自王浩身上那未曾散尽的冰冷高级须后水底调。

张伟僵硬地坐在沙发里，像个断了线的劣质木偶。

镜片被温热的咖啡水汽熏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那杯惨不忍睹的卡布奇诺——奶油泡沫下，信封肮脏的一角沉浮着，隐约可见被咖啡汁浸润污染、字迹模糊的半截崭新百元钞票的深蓝纹路。

母亲诊断书上刺眼的字句，和王浩最后那句“后会有期”掺杂着冰冷穿透力的音符……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勒紧！

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冷麻木。

宿舍窗外路灯的光线斜斜打进来，穿过狭窄的阳台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老旧台式主机风扇嗡嗡低鸣。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旁，一个旧得卷边、却被主人无数次得边缘光滑的黑色硬壳笔记本静静地摊开着。扉页下方压着一张极其眼熟的纸条：【数据爬虫绕行漏洞。张伟专用】。

王浩双手抱胸，靠在他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奔驰GLC驾驶座上。车窗贴了高遮光率的深膜，如同蛰伏的猛兽。冰冷的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嘴角一丝残忍的弧度。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

屏幕上：

张伟那张极度压抑痛苦的脸庞（清晰度极高的偷拍）——角度来自咖啡馆包间隐秘监控！

一个加密邮件的发送界面。

附件1：一个扫描清晰的旧笔记本扉页照片——纸条内容被局部放大，【数据爬虫绕行漏洞】字样清晰无比！（拍摄角度如同在张伟书桌正上方）

附件2：一份扫描清晰的校内财务处记录（伪造痕迹高超）——某日期向学生张伟工行卡汇入1.5万元，附注：技术咨询费（关联某即将被重点审查的敏感项目名称）。签名栏是伪造得极其逼真的陈默签名！

收件地址栏赫然显示：【南江大学纪律监察委员会】。

邮件草稿标题：【实名举报：经管院学生陈默（学号200XXXXXX）伪造学术成果、行贿平台技术核心非法获取商业利益及侵占校园资源】。

他指腹悬停在发送键上几毫米，冰冷的屏幕上倒映出他眼中如同深渊寒冰般的恶意。

嘴角微微上扬，如同淬血的毒钩。

306宿舍紧闭的门板缝隙里，泄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室内，张伟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冰冷颤抖的掌心！他呼吸急促，汗水终于顺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滚落。他摸索着，极其用力地拉开书桌最底层那个尘封己久、带着铁锈味的小抽屉——里面赫然静静躺着一本页边己磨出毛茬、印满无数凌晨深夜调试代码日志的笔记本。